期中考试后的换座如一场小型迁徙。当林暮雪抱着书包在顾言斜后方坐下时，熟悉的薄荷香气淡淡萦绕。这个角度，能看见他思考时轻咬笔帽的小动作，能数清他后颈细碎的发茬，还能在他偶尔回头时看清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物理课是她最难捱的时光。复杂的电路图像纠缠的蛛网，让她眉心拧成结。正当她对着习题册发呆时，一张草稿纸顺着桌缝推过来。清晰的受力分析图，详尽的演算步骤，连易错点都用红笔标注。
"这里，重力分解容易出错。"他的笔尖轻点纸面，声音近在耳畔，"你把摩擦力的方向画反了。"
作为回报，她开始为他整理古文常识。用彩笔绘制时空脉络图，在便签纸上抄录名家点评。这些纸条像秘密信使，在他们之间悄无声息地往来。有次她不小心把"蒹葭苍苍"写成了"兼葭"，第二天发现他在错字旁画了支芦苇，旁边写着："此葭可兼得？"
那是个霞光满天的黄昏，值日结束后她绕到操场后墙，寻找丢失的发绳。却在灌木丛后看见熟悉的身影——顾言蹲在地上，正将猫粮仔细放在干净的落叶上。三只流浪猫亲昵地蹭他的裤脚，他眼底的温柔像化开的蜂蜜。
他抬头看见她，慌乱瞬间闪过："它们......很乖。"
她递过半包小鱼干："我也常来。"
这个小小的秘密，成了联结他们的无形纽带。后来每次路过那里，她都会多带一小包猫粮，假装不经意地放在他常放的位置。
有一天，她来得特别早，看见他独自一人坐在看台上背书。晨光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她躲在树后看了很久。直到他合上书，对着空无一人的操场轻声说："你要加油啊。"
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
那天她破天荒地在物理课上主动举手回答问题，虽然答得磕磕绊绊，但回到座位时，看见他在草稿纸上写了："很棒。"
就两个字，让她开心了一整天。
五月末的时候，学校组织去看艺术展。在一幅水墨画前，他忽然说："这像你作文里写过的场景。"
她仔细看那幅画，烟雨朦胧的江南，一叶孤舟漂在江上。确实很像她期中考试作文里写过的画面。
"你记得？"
"嗯。"他淡淡应道，"那篇作文我看了三遍。"
看展的队伍向前移动，他们被人流挤散。但她一直记得他说话时认真的神情。
放学时下起雨，她没带伞。正在檐下犹豫时，一把黑色的伞递到她面前。
"用我的吧。"顾言说，"我等人。"
她接过伞，道谢离开。走出很远回头，看见苏晴小跑着来到他身边，两人合撑一把浅蓝色的伞离去。
那天晚上，她在日记本上写："原来他等的从来不是我。"
但第二天，他还是会回头问她古文典故，还是会在物理课上推来演算纸。她就这样在希望和失望之间反复徘徊，像站在悬崖边沿，进一步是深渊，退一步是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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