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黑风寨的人狼狈遁走，山门前只剩下零星几块他们遗落的劣质灵石，在尘土里滚着。

　　阿石和阿土看着林月，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仿佛她刚才不是念了段经文，而是施展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神通。

　　林月自己心里却门儿清。刚才那一下，与其说是她驱动了经文的力量，不如说是这经文本就在自行运转，她只是恰好站在了它力量的辐射范围内，念出的句子像是一把钥匙，稍微拧动了一下规则的阀门。

　　这感觉，更像是在驾驭一头不受控的洪荒巨兽，她只是侥幸抓住了几根缰绳毛。

　　她低头，看着手中这本看似人畜无害的《道德经》。书页泛黄，墨迹古旧，谁能想到里面藏着能搅动整个修真界因果的力量？

　　“收拾一下。”林月对两个还在发愣的徒弟吩咐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把灵石捡起来，虽然品质差，也别浪费了。”

　　“是，掌门！”阿土立刻应声，手脚麻利地去捡那些沾了泥土的灵石，仿佛那不是几块下品灵石，而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阿石则更稳重些，他看着林月，欲言又止：“掌门，刚才那是……”

　　“一点小把戏，借了祖师爷留下的余荫。”林月含糊地解释，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山门外那棵歪脖子松树。

　　树梢上，北辰剑尊依旧抱剑而立，青袍在微风中拂动，仿佛亘古以来就长在那里。但林月分明感觉到，在她诵读经文，逼退黑风寨众人时，有一股极其细微、却锋锐无匹的剑意，曾短暂地扫过全场。

　　这位大佬，并非全然不管事。

　　她定了定神，转身走回破败的大殿。当务之急，是消化掉这突如其来的“横财”，并且想办法在即将到来的宗门大比中，不至于输得太难看——或者说，怎么利用这诡异的力量，让玄天宗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露馅，或者……一鸣惊人？

　　她从怀里取出那枚储物戒指和金满仓塞给她的灵脉地契玉简。神识探入戒指，里面是码放整齐的上千块上品灵石，灵气氤氲，光华内敛，几乎要闪瞎她的眼。这还只是“未来三年预期产出”的一部分？

　　至于那地契玉简，神识沉入，便能“看”到一片连绵的山脉虚影，其中灵气如龙，盘踞游走，核心处一条主脉更是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中型灵脉！旁边还有三座伴生的灵石矿脉，以及十二处位置优越的商铺地契……

　　这泼天的富贵，真实得让人心慌。

　　“阿石，阿土。”林月唤来两个徒弟。

　　“掌门。”两人恭敬应道，眼神里还残留着兴奋。

　　“这些灵石，你们拿去。”林月从储物戒指中取出十块上品灵石，想了想，又换成一百块中品灵石。上品灵石太扎眼，中品灵石对于他们目前的层次来说，已是巨款。“去附近的坊市，采购一些必需品。记住，低调，只买最基础的修炼物资，丹药、符箓、还有……给你们俩和二师弟，一人买一把像样的法器，不用太好，够用就行。”

　　她顿了顿，补充道：“剩下的灵石，换成粮食和日常用度。”

　　阿石双手接过那袋沉甸甸的中品灵石，手都在抖。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灵石！“掌、掌门，这……这太多了……”

　　“宗门要发展，不能一直穷下去。”林月摆摆手，“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打发走了两个徒弟，林月又拿起那本地契玉简，眉头微蹙。灵脉是好，但远在西山，距离玄天宗现在的山头隔着千山万水。以他们现在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去接收、开采。放在那里，就是一块看得见摸不着的肥肉，只会引来更多像黑风寨这样的饿狼。

　　她走到大殿门口，望向松树梢头，扬声道：“剑尊前辈。”

　　北辰剑尊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面前三丈之外，依旧是那副冷峻模样。“何事？”

　　“关于西山那条灵脉……”林月组织着语言，“以玄天宗目前的情况，无力管理。不知前辈可否代为处置？或租赁，或寻找可靠的合作者，所得收益，玄天宗与前辈平分即可。”

　　她打得是借势和分担风险的主意。北辰剑尊名头够响，实力够强，由他出面，能省去无数麻烦。

　　北辰剑尊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人心。“可。收益不必，护持期内，此乃分内之事。”说完，身形再次消失。

　　林月松了口气。有这位大佬接手，灵脉的麻烦算是暂时解决了。

　　她回到殿内，再次翻开《道德经》。这一次，她读得更慢，更仔细，试图从每一个字句里，品味出那股无形力量的运行规律。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当她念到这一句时，指尖下的文字似乎微微发热。殿外，那口几乎干涸、只剩一点浑浊积水的破井，井底忽然传来细微的“汩汩”声。

　　林月心中一动，走到井边向下望去。只见井底那点浑浊的积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澈，并且水位在缓缓上升！虽然速度很慢，但那股散发出的微弱水汽，竟然带着一丝极其纯净的灵气！

　　这……

　　她猛地看向手中的经书。

　　水利万物而不争……所以，它能滋养这口枯井？

　　这经文的力量，似乎并非只有“讨债”和“阻碍”两种模式。它更像是一种对“规则”的阐述和引导，不同的句子，在不同的情境下，会引动不同的效果？

　　这个发现让林月心跳加速。如果她能更深入地理解这些经文，是不是就能更主动地运用这股力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动地等待它发作或者瞎猫碰上死耗子？

　　接下来的日子，玄天宗悄然发生着变化。

　　多宝阁送来的物资让师徒四人终于摆脱了饥一顿饱一顿的窘迫，甚至能用上品质不错的丹药辅助修炼。阿石阿土和二徒弟也各自有了一把寒光闪闪的低阶法器飞剑，虽然只是制式货色，但也让他们练习宗门那套粗浅御剑术时，终于有了点样子。

　　山门外，有北辰剑尊这尊大神坐镇，再没有不开眼的小贼敢来骚扰。偶尔有路过的修士好奇张望，也被那凛冽的剑意逼退。

　　林月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道德经》里。她反复诵读，尝试着在不同的地方，对着不同的事物念出不同的句子。

　　对着那棵歪脖子松树念“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松树似乎没什么变化，但树梢上北辰剑尊周身偶尔逸散的、过于锋锐的剑气，似乎柔和了一丝。

　　对着宗门唯一一块还算平整的空地念“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空地……还是那块空地，没长出树苗，也没冒出高台。

　　对着受伤后恢复缓慢的二徒弟念“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二徒弟的伤势恢复速度……好像快了一点点？但又像是心理作用。

　　效果时灵时不灵，难以捉摸。林月也不气馁，她知道这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她隐隐感觉到，这经文力量的发挥，似乎与她的心境、对经义的理解、乃至当时的环境和对象，都有着玄妙的关系。

　　就在她潜心研究，距离宗门大比还有半月的时候，平静再次被打破。

　　这一次来的，不是黑风寨那种不入流的匪修，而是一行衣着光鲜、气度不凡的修士。他们驾驭着华丽的飞行法器，直接落在了玄天宗那简陋的山门前，为首的是一个面容倨傲的年轻人，修为赫然达到了筑基后期，他身后跟着的几个随从，也个个气息不弱。

　　“五行宗，内门弟子周通，特来拜会玄天宗林掌门。”年轻人的声音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味道，目光扫过破败的山门，毫不掩饰其中的轻蔑。

　　五行宗，正是那个弟子筑基都能领三块下品灵石的、附近一带最强的宗门。也是这次宗门大比，玄天宗理论上需要仰望的存在。

　　林月心中警铃大作。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