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那自称五行宗内门弟子的周通，话音还在漏风的山门处打着旋儿，人已经毫不客气地抬脚就往里闯。他身后那几个随从，也是眼高于顶，目光扫过殿前空地上那点新添的、但依旧寒酸的修炼用具，鼻子里发出几不可闻的冷哼。

阿石和阿土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拦，却被对方筑基后期的灵压逼得脸色发白，脚步踉跄。

“周道友，”林月的声音从大殿门口传来，不疾不徐，“玄天宗虽小，却也有待客的规矩。不请自入，是为恶客。”

周通脚步一顿，循声望去，看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旧道袍的年轻女子站在那里，容貌清秀，神色平静，周身灵气波动微弱，似乎只有练气中后期的样子。他嘴角扯出一丝讥诮的弧度。

“规矩？”周通嗤笑一声，目光却越过林月，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身后那家徒四壁的大殿，“林掌门，明人不说暗话。听说贵派走了大运，得了多宝阁的青睐，连西山那条灵脉都落到了你们手里？”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凭你们这几个歪瓜裂枣，守得住这天降横财吗？不如识相点，将灵脉地契交出来，我五行宗还可看在邻里份上，对你们照拂一二。否则……”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林月心中冷笑。果然是为了灵脉而来。五行宗这是看多宝阁和北辰剑尊暂时没动静，以为能捏软柿子了吗？

她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淡淡道：“灵脉乃多宝阁金阁主所赠，如何处置，是玄天宗与多宝阁之间的事，不劳周道友费心。”

“敬酒不吃吃罚酒！”周通脸色一沉，筑基后期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如潮水般向林月涌去。他打定主意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破落户掌门一个下马威，最好能逼得她当场出丑，乖乖交出地契。

然而，那足以让普通练气修士筋骨酸软的灵压到了林月身前，却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周通一愣。

林月自己也是微微一怔。她并未运转任何功法，只是在那灵压临体的瞬间，怀里的《道德经》似乎微微发热，一句经文自然而然浮上心头：“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是了，水最柔，却能穿石。这经文的护身之能，似乎与她心念相通。

周通见威压无效，脸上有些挂不住，眼中厉色一闪：“看来林掌门是得了什么奇遇，长了本事。既如此，周某便领教一下玄天宗的高招！”

他话音未落，并指如剑，一道赤红色的火线嗤的一声射出，直取林月面门！竟是说动手就动手，毫不顾忌宗门规矩！

“掌门小心！”阿石阿土惊骇大叫。

那火线速度极快，带着灼热的气息，眼看就要击中林月。

林月瞳孔微缩，来不及多想，几乎是本能地，神识勾连怀中经书，口中低喝出声，念的却不是防御法诀，而是另一句经文：

“**勇于敢则杀，勇于不敢则活！**”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奇异的穿透力。

就在她念出这九个字的刹那，异变陡生！

周通志在必得的一击，那凝聚了他七分灵力的赤焰指，在距离林月鼻尖不到三寸的地方，轨迹莫名一偏，擦着她的鬓角飞过，“噗”的一声打在后面斑驳的殿柱上，只留下一个焦黑的浅坑。

这还不算完，周通自己更是闷哼一声，体内奔腾的灵力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逆向拉扯，一阵剧烈翻腾，胸口如遭重击，喉头一甜，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他踉跄后退两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惊骇地望着林月。

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对敌，而是在对抗某种无形的天地规则！那股反噬之力，直接作用于他的道基，让他灵力逆行，伤及内腑！

“你……你使的什么妖法？！”周通又惊又怒，声音都变了调。他身后的随从们也纷纷色变，下意识地摆出防御姿态，看向林月的目光充满了忌惮。

林月站在原地，毫发无伤，心中却是波澜起伏。

勇于敢则杀，勇于不敢则活……原来如此！周通悍然出手，是为“勇于敢”，经文之力便引动规则反噬，几乎“杀”其道基！而她选择不硬接，是为“勇于不敢”，故而能“活”！

这经文，竟能如此直接地干预斗法，定义“勇”与“敢”，判定生死！

她压下心中的震撼，目光平静地看着惊疑不定的周通：“周道友，还要领教吗？”

周通脸色变幻不定，体内灵力依旧紊乱，那股无形的反噬之力让他心有余悸。他死死盯着林月，试图看穿她的底细，却只觉得对方气息依旧微弱，但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看不透的迷雾。

他不敢再冒险。这玄天宗邪门得很！

“好！好一个玄天宗！”周通咬着牙，色厉内荏地撂下狠话，“今日之赐，周某记下了！宗门大比上，再向林掌门讨教！我们走！”

他一刻也不敢多待，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转身就走，驾驭法器腾空而去的速度，比来时快了何止一倍。

直到五行宗的人消失在视线尽头，阿石和阿土才长长舒了口气，看向林月的眼神已经充满了崇拜。

“掌门！您太厉害了！一句话就把那筑基后期的家伙吓跑了！”阿土兴奋地满脸通红。

林月却没有丝毫喜悦。她摸了摸怀里的经书，纸张粗糙的触感传来。

吓跑一个周通容易，但五行宗绝不会善罢甘休。宗门大比，才是真正的难关。到时候众目睽睽，各派高手云集，这经文的秘密，还能藏得住吗？

她抬头，望向山门之外。松梢之上，北辰剑尊的身影不知何时又清晰起来，他依旧闭目，但林月似乎感觉到，他刚才……微微点了点头？

风雨欲来。这凭借一本《道德经》强行“暴富”的玄天宗，就像狂风骇浪中的一叶扁舟，看似有了坚不可摧的船壳（经文护体）和定海神针（剑尊坐镇），但驾驭小舟的她，却连方向都还未完全摸清。

前路，依旧吉凶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