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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二世胡亥:李斯的终结

千年帝脉:从秦始皇嬴政到末代皇帝溥仪

咸阳宫的夜总是比别处黑得更沉,廊下的宫灯被风刮得东倒西歪,把李斯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照得忽明忽暗,像块被啃得坑坑洼洼的老树皮。他跪伏在冰凉的金砖上,膝盖早已没了知觉,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裤管往上爬,直钻到后心——这寒气不是来自宫夜,是来自御座上那个穿着龙袍、却总爱啃着蜜饯说话的年轻皇帝,胡亥。

“李丞相,”胡亥的声音黏糊糊的,像刚熬好的麦芽糖,“你说,人活着,到底图个啥?”

李斯心里咯噔一下。这话他听胡亥问过不下十遍,每次问完,宫里总要少几个人。他强撑着老腰抬头,看见胡亥正把一颗蜜渍梅子丢进嘴里,腮帮子鼓得像只偷食的松鼠,龙袍的前襟上还沾着几颗亮晶晶的糖渣。这位皇帝陛下,似乎永远都长不大,永远都在思考些“活着图啥”“月亮圆不圆”之类的问题,偏生这些问题背后,藏着能把人挫骨扬灰的刀。

“陛下,”李斯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木头,“臣以为,当以天下为重,以黎民为念,勤修政务,方能……”

“哎呀,又来这套!”胡亥不耐烦地挥挥手,金镶玉的龙椅扶手被他拍得“砰砰”响,“朕问的是‘人’,不是‘皇帝’!你看那宫墙根下的老鼠,白天躲着人,晚上偷粮仓里的米,活得不也挺快活?哪像你,天天皱着眉头,好像谁欠你八百石粟米似的。”

李斯噎了一下。他想起自己年轻时在粮仓里看见的老鼠,肥硕油亮,见了人也不躲;又想起厕所里的老鼠,瘦小干瘪,一有动静就窜得没影。当年他就是靠这“仓鼠厕鼠论”立志往上爬,如今却被皇帝拿老鼠来比自己,心里又酸又涩,像吞了颗没成熟的李子。

“陛下说笑了,臣……”

“朕没说笑!”胡亥突然坐直了身子,蜜饯也不吃了,眼睛瞪得溜圆,像只被激怒的猫,“赵高说,你最近老在朝堂上跟他顶嘴,还说朕年轻,不懂治国?”

这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直直扎进李斯的心里。他猛地抬头,正要辩解,却看见赵高从屏风后绕了出来,脸上挂着比宫灯还假的笑。这位中车府令穿着一身内侍的衣服,腰杆挺得比谁都直,那双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黑水,正死死盯着自己。

“丞相,”赵高的声音又细又尖,像指甲刮过铜器,“陛下仁厚,念你是三朝老臣,才给你机会解释。可你倒好,前几日在朝堂上,硬说陛下征发民夫修阿房宫是‘劳民伤财’,这不是明着说陛下昏庸吗?”

“我没有!”李斯气得浑身发抖,花白的胡子都翘了起来,“我是说,阿房宫可缓一缓,先把长城的防务、驰道的修缮抓好,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安居乐业?”胡亥突然笑了,笑得前仰后合,龙袍的下摆扫过御座前的案几,把上面的玉圭、竹简扫得满地都是,“百姓安居乐业,朕就得天天听你念叨‘要节俭’‘要勤政’?朕是皇帝,想修个宫殿怎么了?想让宫女们跳支舞怎么了?你当朕是你家那只会啃书本的老老鼠吗?”

李斯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知道,跟胡亥讲道理,就像跟一头驴讲怎么拉磨——驴只关心槽里的草料,胡亥只关心自己能不能痛快。他想起秦始皇在时,自己站在朝堂上,意气风发,定郡县制、统一度量衡,哪次不是一呼百应?可如今,面对这个只会啃蜜饯、听赵高谗言的皇帝,他纵有满腹经纶,也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陛下,”李斯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膝盖在金砖上蹭着,往前挪了两步,“臣追随先帝三十余年,先帝托孤于臣,臣怎能看着大秦的基业毁在……”

“住口!”胡亥猛地一拍案几,蜜饯盒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红色的蜜饯滚了一地,像撒了一地的血珠,“你敢说朕会毁了大秦?赵高!你听见了吗?他说朕不如先帝!”

赵高立刻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息怒,丞相这是老糊涂了,竟敢对陛下不敬。依律,当诛三族。”

“诛三族?”胡亥歪着脑袋想了想,似乎在掂量这个惩罚够不够“好玩”,“会不会太麻烦了?朕听说李斯家有好多书,烧书的时候会不会烟太大,呛着朕的宫女?”

李斯彻底绝望了。他看着眼前这个荒唐的皇帝,看着旁边那个阴毒的赵高,突然明白过来:自己这只“仓鼠”,终究还是掉进了厕所里,被那些瘦小干瘪的“厕鼠”给咬死了。他想起自己当年写《谏逐客书》时,笔走龙蛇,字字铿锵;想起自己陪着先帝东巡,站在泰山之巅,俯瞰天下;想起先帝病重时,自己在沙丘宫门外,一夜白头……那些辉煌的过往,如今都成了扎在心头的刺。

“陛下,”李斯缓缓站起身,虽然老态龙钟,却依旧保持着丞相的风骨,“臣死不足惜,只可惜先帝创下的大秦基业,早晚要毁在你和赵高手里!”

“你还敢骂朕?”胡亥被激怒了,抓起案几上的玉如意,就朝李斯砸了过去。玉如意没砸中李斯,砸在旁边的柱子上,碎成了两半。

赵高立刻使了个眼色,殿外的侍卫鱼贯而入,手里的刀在宫灯下闪着寒光。李斯闭上眼睛,脑海里最后浮现的,不是胡亥的荒唐,不是赵高的阴毒,而是年轻时在粮仓里看见的那只肥硕的仓鼠,正悠哉悠哉地啃着粟米,阳光透过粮仓的窗户,洒在它油亮的皮毛上,温暖而安逸。

他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那么想当“仓鼠”,只是做个普通的读书人,会不会活得更自在些?

可惜,没有如果。

侍卫的刀砍下来时,李斯听见胡亥又拿起了一颗蜜饯,含糊不清地对赵高说:“赵高,你说李斯家的书烧起来,会不会像放烟花一样好看?”

赵高谄媚地笑着:“陛下想看,奴才这就去安排。”

咸阳宫的夜,依旧黑得深沉。宫灯的光摇曳着,把侍卫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条狰狞的毒蛇。而李斯的血,顺着金砖的缝隙,一点点渗下去,和那些红色的蜜饯混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哪是蜜,哪是血。

三天后,李斯被腰斩于咸阳闹市。临刑前,他看着跪在身边的儿子,笑着说:“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

儿子放声大哭,李斯却笑得很坦然。他终于明白,人活着,其实不用做什么“仓鼠”,能牵着黄狗,在故乡的东门外追追兔子,就已经很幸福了。

只可惜,这个道理,他明白得太晚了。而那个啃着蜜饯的皇帝胡亥,终究没能等到“放烟花”的那天——几年后,刘邦率军攻入咸阳,胡亥被赵高逼死在望夷宫,死的时候,怀里还揣着半盒没吃完的蜜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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