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的早朝总带着股说不清的怪味儿——既有赵高身上熏的西域香料味，又有胡亥藏在袖管里的蜜饯甜味，偶尔还混着大臣们紧张到出汗的酸味。这日天刚蒙蒙亮，胡亥揉着眼睛坐上龙椅，怀里还揣着昨晚没玩够的九连环，心思早飞到了后宫的歌舞班子上。
“陛下，臣今日寻得一匹稀世宝马，特来献给您！”赵高的声音像抹了层猪油，滑溜溜地飘进殿内。话音刚落，两个小太监牵着一头毛色油亮的鹿走了进来。那鹿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还没搞懂自己为啥被拽到这满是文武百官的地方，蹄子不安地刨着金砖地。
胡亥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九连环“啪嗒”掉在龙椅上也顾不上捡。他探头盯着那头鹿看了半天，挠了挠后脑勺：“赵公公，你怕不是昨晚没睡好？这明明是头鹿，头上还长着角呢，怎么能是马？”
殿内的大臣们瞬间屏住了呼吸，连掉根针都能听见。李斯的儿子李由偷偷拽了拽父亲的衣角，却被李斯狠狠瞪了一眼——自从上次沙丘之谋后，这位老丞相早就学会了闭嘴装哑巴。
赵高却不慌不忙，往前走了两步，指着鹿的耳朵笑道：“陛下您瞧，这耳朵尖溜溜的，跟千里马的耳朵一模一样；再看这四条腿，跑起来能追上风，比宫里最好的御马还快呢！您要是不信，问问满朝文武，这到底是不是宝马？”
说着，他眼神像刀子似的扫过群臣。那些平日里跟赵高走得近的官员，立马点头哈腰：“陛下明鉴！这确实是匹宝马，赵大人好眼力！”有个靠拍马屁上位的御史大夫，甚至凑上前去摸了摸鹿的背，夸张地喊道：“哎呀！这马的皮毛比绸缎还光滑，真是难得一见的神驹啊！”
胡亥听得更糊涂了，他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了看那头鹿。那鹿像是听懂了似的，突然“呦呦”叫了两声，吓得胡亥一哆嗦。“可、可它叫起来不像马啊……”他小声嘀咕着，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这时，几个刚正不阿的老臣忍不住站了出来。廷尉冯劫梗着脖子道：“陛下！这分明是鹿！赵高大人怕是认错了，怎能混淆是非？”话音刚落，又有几个大臣附和：“是啊陛下，冯廷尉说得对，这就是头鹿！”
赵高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嘴角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没再理胡亥，反而盯着那些说真话的大臣，阴阳怪气地说：“哦？各位大人说这是鹿？那看来是老夫老眼昏花了。不过没关系，咱们日后再慢慢查证。”
胡亥哪里懂这里面的门道，只当是赵高和大臣们闹了个笑话。他打了个哈欠，从龙椅上捡起九连环，挥了挥手：“行了行了，不就是一匹马……哦不，一头鹿嘛！赵公公既然说是宝马，那就是宝马！朕还有事，退朝！”说完，他不等大臣们反应，就揣着九连环一溜烟跑下龙椅，连龙袍的衣角被挂住都没察觉。
早朝一结束，赵高就借口“查探鹿马真假”，把那些说真话的大臣全叫到了自己府上。冯劫刚踏进府门，就被埋伏在两侧的武士按倒在地。他挣扎着喊：“赵高！你这奸贼，竟敢迫害忠良！”赵高却坐在堂上，端着茶杯慢悠悠地说：“冯大人，说话要讲证据。陛下都说那是宝马，你偏说是鹿，这不是欺君罔上吗？”
没过多久，说真话的大臣们就被安上了“诽谤君王”的罪名，有的被罢官，有的被流放，冯劫不堪受辱，在家里拔剑自刎了。而那些顺着赵高说假话的官员，却个个加官进爵，朝堂上一时间乌烟瘴气。
几天后，胡亥在后花园玩狩猎游戏，赵高特意牵来那头“宝马”。胡亥骑在鹿背上，怎么都觉得不对劲，总觉得这“马”跑起来一颠一颠的，还老想往草丛里钻。“赵公公，这马怎么不听话啊？”他抱怨道。
赵高赶紧上前扶着缰绳，笑着说：“陛下，这宝马性子烈，得慢慢驯。等驯好了，保管比什么都听话。”心里却在盘算：等把这些不听话的大臣全收拾了，下次就算牵只兔子来，也能说成是老虎。
而那头被错认成马的鹿，后来被胡亥赏给了赵高。赵高把它圈在自家院子里，每天喂最好的草料。可那鹿却始终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头鹿，怎么就成了“宝马”？直到有一天，它趁人不注意，撞开围栏跑回了山林，再也没回过这让人糊涂的咸阳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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