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又明

沈宗年找到谭又明时，人正蜷在小潭山观景台的旧长椅上。四月末的风还带着些微凉意，吹得他鬓边碎发轻轻晃，手里攥着张叠得整齐的星图，边缘被指尖磨得发毛。

“怎么坐这儿？”沈宗年把带来的薄外套搭在他肩上，布料带着刚从车里拿出来的余温。谭又明抬头时，眼里还蒙着层软乎乎的雾，像把傍晚的霞光都揉在了里面。他往旁边挪了挪，给沈宗年腾出半个人的位置，长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空旷的山巅格外清晰。

“等你啊。”谭又明把星图展开，铺在两人之间的椅面上。纸上用铅笔标注了密密麻麻的记号，是他们前几天一起查的春季星空——猎户座渐沉，狮子座正从东边升起，还有那颗最亮的轩辕十四。只是今天云层太厚，连月亮都躲得不见踪影，更别说星星了。

沈宗年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只有远处城市的灯光，在天际线处晕出暖黄的光圈。“看不到也没关系。”他指尖轻轻碰了碰星图上狮子座的轨迹，“我们可以自己画。”

谭又明笑起来，眼角弯出浅浅的弧度。他知道沈宗年从不是会说浪漫话的人，所有温柔都藏在这种实在的小事里。就像上次他说想看流星雨，沈宗年提前一周就查好了最佳观测点，还带了热可可和毯子，结果那天乌云密布，最后两人在车里听了半夜的雨声，倒也觉得比看星星更有意思。

“怎么画？”谭又明侧过头，鼻尖几乎要碰到沈宗年的脸颊。他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着山间青草的气息，让人觉得安心。

沈宗年没说话，只是抬起手，用指腹轻轻点了点谭又明的眉心。“这里是轩辕十四。”接着往下，划过鼻梁，“这是五帝座一。”最后停在他的唇角，指尖微凉，让谭又明忍不住颤了颤。“这里……是我的星星。”

谭又明的耳朵瞬间红了，他偏过头，假装去看星图，声音却有些发飘：“沈宗年，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这种话了？”

“刚学的。”沈宗年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他伸手把谭又明的脸转回来，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耳垂，“看你喜欢听。”

谭又明微微抬眼，刚好与沈总年的视线交汇，心跳猛然加快了，夜风微凉，沈宗年伸手想帮他拂开碎发，指尖刚碰到脸颊，呼吸缠在一起，沈宗年俯身吻上去，谭又明攥着他衣角，轻轻回吻。

风又吹过来，带着些湿润的水汽。谭又明把脸往沈宗年怀里埋了埋，外套的领口蹭到下巴，软软的。他想起第一次来小潭山，是去年的冬天。那时他们还没在一起，只是同事，一起跟着项目组来考察。也是这样的傍晚，谭又明冻得手都红了，沈宗年把自己的手套摘下来给了他，说自己火力旺，不怕冷。后来他才知道，沈宗年有严重的冻疮，那天回去后，手背肿了好几天。

“想什么呢？”沈宗年察觉到他的走神，将谭又明往自己身上靠了靠

“想去年冬天，你给我手套的事。”谭又明闷声说，“后来我看到你手肿了，还不敢问你。”

沈宗年失笑，手指穿过他的头发，轻轻梳理着：“傻不傻？

“怕你觉得我多管闲事。”谭又明抬起头，眼神亮晶晶的，“那时候我还觉得你特别凶，开会的时候总皱着眉，好像谁都欠你钱似的。”

“有吗？”沈宗年挑眉，他自己倒没觉得。在别人眼里，他或许是严谨又冷淡的，但只有在谭又明面前，他才会卸下所有防备，露出柔软的一面。就像现在，他任由谭又明把冰凉的手伸进自己的衣兜里，贴着温热的皮肤，感受着对方指尖的颤抖。

“对了，”谭又明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玻璃罐，里面装着几颗亮晶晶的东西，“我今天在山脚下捡的，像星星一样。”

沈宗年接过来，借着远处的灯光仔细看了看，是几颗被打磨过的石英石，在罐子里反射出细碎的光芒。“确实像。”他把罐子还给谭又明，“回去找个灯串，挂在窗边，晚上就能看到星星了。”

谭又明眼睛一亮：“好啊！”他把罐子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又靠回沈宗年的怀里。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坐着，听着风吹过树林的声音，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虫鸣。虽然没有星星，但这样的时刻，却比任何一次观星都要让人心动。

不知过了多久，谭又明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沈宗年低笑出声，揉了揉他的头发：“饿了吧？带你去吃山下那家面。”

“好。”谭又明点点头，起身时被沈宗年拉住了手。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包裹着自己的手，十指紧扣，仿佛要把所有的温柔都传递过来。

下山的路有些陡，沈宗年走在外侧，小心地护着谭又明。月光不知什么时候穿透了云层，洒在小路上，留下两人长长的影子，紧紧依偎在一起。谭又明看着脚下的影子，突然觉得，其实有没有天文台并不重要，有没有星星也不重要。只要身边有沈宗年，无论在哪里，都是最好的风景。

到了面馆，老板热情地打招呼，显然是认识他们。“还是老样子？”老板笑着问。

“嗯，两碗牛肉面，多放香菜。”沈宗年回答，熟练地帮谭又明拉开椅子。

等待面条上桌的间隙，谭又明拿出手机，翻出刚才拍的照片——是沈宗年坐在长椅上的侧影，背景是灰蒙蒙的天空，却莫名有种安静的美感。他把照片设成壁纸，抬头时正好对上沈宗年的目光，对方眼里带着笑意，仿佛知道他在做什么。

“看什么呢？”谭又明假装镇定地问。

“看你。”沈宗年坦诚地说，“觉得你今天特别好看。”

谭又明的脸又红了，他低下头，搅了搅面前的水杯，小声说：“沈宗年，你最近越来越会说了。”

“因为想让你开心。”沈宗年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只要你开心，我可以学更多。”

面条很快上来了，热气腾腾的，香气扑鼻。谭又明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牛肉，递到沈宗年嘴边。沈宗年张口接住，眼里满是温柔。两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吃着碗里的面，聊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窗外的月光洒进来，把整个小店都笼罩在一片温馨的氛围里。

吃完面，沈宗年开车送谭又明回家。到了楼下，谭又明解开安全带，却没有立刻下车。他转头看着沈宗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过去，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晚安。”谭又明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拂过沈宗年的心尖。

沈宗年握住他的手，轻轻拉了一下，让他靠得更近。“晚安。”他低头，在谭又明的唇上回吻了一下，这个吻比刚才更久，更温柔，带着牛肉面的香气和彼此的温度。

谭又明下车时，脚步还有些虚浮。他站在楼下，看着沈宗年的车消失在夜色里，才转身上楼。打开家门，他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装着石英石的玻璃罐拿出来，找了串小灯串，小心翼翼地把石头串在上面，挂在卧室的窗边。

打开灯，细碎的光芒在房间里闪烁，像一片小小的星空。谭又明躺在床上，看着那些“星星”，想起沈宗年今天说的话，嘴角忍不住上扬。他拿出手机，给沈宗年发了条消息：“我的星星亮了，你看到了吗？”

很快，沈宗年回复了消息，附带一张照片——是他车里的仪表盘，上面放着一张小小的星图，正是谭又明今天带的那张。消息内容很简单：“看到了，我的星星也在。”

谭又明看着手机，心里暖暖的。他知道，小潭山没有天文台，但他们有彼此，有属于他们的星星和星图，有无数个这样温柔的恋爱时刻。这些就够了，足够支撑他们走过每一个春夏秋冬，看过每一片星空。

窗外的月光依旧明亮，房间里的“星星”闪烁着，谭又明闭上眼睛，嘴角带着笑意，进入了甜甜的梦乡。他梦见自己和沈宗年一起，在小潭山的山顶，看到了最亮的狮子座，看到了漫天的繁星，还有彼此眼中最温柔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