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渡川在窗边站了许久,最后长叹一声,转身回到软榻上,和衣躺下,用胳膊遮住眼睛,一副“烦死了,先睡一觉再说”的摆烂模样。
但苏绾靠得近,读心术断断续续地捕捉到他内心的波澜。
【……库吏是关键,但既然对方敢用,必定是死士或者家人被握在手里,严刑拷打也未必有用。那裂纹……暗劲震损,内部结构必有细微差异,寻常工匠验不出,需找精通此道的老手……可时间紧迫,一旦父皇下旨彻查,东西被收走,就难下手了……】
苏绾眯着眼,耳朵却竖得像天线。
她听出了林渡川的困境:他知道方向,但缺乏一个快速、精准的突破口。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细微的响动。
是赵随从和钱随从并没走远,正在门外低声焦急地商议着。
“得赶紧想办法洗刷王爷的嫌疑!”
“难啊,人证物证都对王爷不利!除非能找到那库吏被收买的证据……”
“那老家伙嘴硬得很,怕是撬不开!”
“唉,要是能知道他们具体是怎么做手脚的就好了……”
两个随从的对话,林渡川隔着门听不真切,但苏绾凭借妖族的敏锐听觉,听得一清二楚。
同时,她也“听”到了更远处,王府侧门方向,一个被赵随从派去打探消息的小厮,正慌慌张张地跑回来,心里七上八下:
【完了完了,打听不到半点有用的!那库吏张老六,就是个闷葫芦,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家里穷得叮当响,前几天居然给他婆娘买了根银簪子!可这能说明啥?说不定是攒了很久的钱呢……】
银簪子?
苏绾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
一个穷库吏,突然给老婆买首饰?时间点还这么巧?
她立刻集中精神,将读心术的感知范围努力向王府侧门方向延伸,这很耗费精力,妖丹隐隐作痛,但她必须确认一下。
果然,那小厮心里继续嘀咕:
【……张老六还有个傻儿子,二十多了只会傻笑,前几天居然被送去城南的‘济善堂’了,那地方可是要花不少钱的!他哪来的钱?真是邪门了!】
儿子!送去昂贵的善堂!
苏绾眼中精光一闪。
收买一个可能不怕死的硬骨头,最好的办法不是威胁他,而是控制他最重要、最脆弱的人!
林渡川的心声还在纠结于裂纹的技术鉴定,这方向没错,但太慢,容易被打断。
必须引导他立刻去控制那个库吏张老六,尤其是他的傻儿子,只要控制了人质,就不怕库吏不开口!
可是,怎么告诉他?
直接开口说人话?怕不是要被他当成妖怪当场烧了,写字?狐狸爪子也握不住笔。
苏绾急得尾巴尖直抖。
她看着躺在榻上“装死”的林渡川,又瞥见旁边小几上,赵随从刚才匆忙间放下的、记录着礼器流程和涉事人名单的纸条。
有了!
她深吸一口气,装作被窗外的鸟叫吸引,突然从窗台跳下,落地时却“一不小心”,后腿软了一下,整个身子歪歪扭扭地朝着小几撞去!
“哗啦——”
她的小爪子“恰好”打翻了桌上的茶杯,温热的茶水泼出来,瞬间浸湿了那张纸条。
“哎呦!”苏绾自己先叫唤了一声,听起来像是摔疼了。
林渡川被惊动,挪开胳膊,蹙眉看过来:“又毛手毛脚!”
苏绾不理他,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用前爪在湿漉漉的纸条上胡乱扒拉,好像想把纸条“救”出来。
爪子上特意在花盆蹭的泥水和茶水混在一起,把字迹糊得一塌糊涂。
但就在这一片模糊中,她的小爪子,非常“不经意”地,反复在一个被水晕开的名字旁边踩踏、滑动——那个名字是“张老六”。
同时,她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望向林渡川,不再是平时的慵懒或警惕,而是带着一种明显的焦躁,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呜呜”声,不像撒娇,更像示警。
林渡川原本只是随意地看着她“捣乱”,但渐渐地,他撑着手臂坐了起来,目光锐利地盯住苏绾反复踩踏的那个名字,又看看她异常的眼神。
【张老六?库吏?这狐狸……不是简单的捣乱它是在强调这个人?为什么?它发现了什么?】
苏绾见他注意到了,立刻停止动作,退到一边,又恢复了那副“不关我事”的样子。
林渡川盯着那张被毁掉的纸条,又看看苏绾,眼神变幻不定。沉默了几秒钟,他忽然扬声朝外喊道:“老赵!老钱!进来!”
赵、钱二人立刻推门而入。
林渡川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点被吵醒的不耐烦:“查一下那个库吏,叫张老六的,别惊动他,重点查他最近家里有没有什么异常,尤其是他那个傻儿子的下落,要快!”
赵、钱二人虽不明所以,但见王爷语气坚决,立刻领命:“是!”
两人匆匆离去。
林渡川这才重新看向蜷缩在角落、假装无事发生的苏绾,眼神复杂难明。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过去,弯腰将她抱了起来,放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的背毛。
动作依旧看似随意,但苏绾能感觉到,他的力度和频率,与往常有些微不同。
【一次是巧合,两次……这狐狸,果然不简单,它到底知道多少?】
苏绾趴在他腿上,舒服地眯起眼,心里哼了一声。
现在知道本王的价值了吧?人形疗伤药,附赠顶级谋士,你就偷着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