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器风波的余韵尚未完全散去,朝堂之上,看似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这平静之下,暗流愈发汹涌。
林渡川依旧过着看似无所事事的闲散日子,但苏绾能感觉到,他待在书房的时间变长了,周身那股平和中正的帝气,也时常会出现一些不易察觉的波动,像是在酝酿着什么,或是防备着什么。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这日午后,天色阴沉。
林渡川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抛着一枚玉佩逗弄苏绾,赵随从几乎是踉跄着冲进了书房,脸色煞白,连通报都忘了。
“王爷!大事不好!”
林渡川接住玉佩的手一顿,眉头微蹙:“慌什么?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语气依旧漫不经心。
赵随从喘着粗气,急声道:“刚刚传来的消息!兵部、户部联合核查边军粮饷,发现北疆送来的账目有巨大亏空!足足少了二十万两饷银!”
“哦?”林渡川眉梢一挑,似乎并不意外,“北疆节度使是老大的人,贪墨军饷,与本王何干?”
“问题就出在这里!”赵随从的声音带着颤斗,“押运这批饷银的,是……是王爷您半年前举荐的那个校尉,刘铮!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刘铮已被人控制在兵部大牢,他……他一口咬定,是受了王爷您的指使!”
书房内瞬间死寂。
苏绾猛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厉色。
二十万两军饷!这已不是简单的构陷,而是足以抄家灭族的重罪!对方这是要下死手!
林渡川脸上的慵懒神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
他放下玉佩,缓缓坐直身体:“物证?什么物证?”
“是……是刘铮与王爷府上往来书信的副本!上面有王爷您的私印图样!还有……还有几张数额巨大的银票,据说是在刘铮家中搜出,票号追踪,最终流向……与王爷您名下的几处产业有关!”钱随从此时也快步走了进来,补充道,脸色同样难看至极。
【果然来了。比预想的更狠、更绝。人证、物证、赃款,一环扣一环,这是要置我于死地。老大?还是老三?或者……联手了?】
林渡川的心声清晰地传入苏绾耳中。
苏绾的心也沉了下去。
私印、银票流向……这证据链做得如此“完美”,绝非仓促可成,定然是谋划已久,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发难。
对方这次,是势在必得。
“王爷,如今怎么办?陛下已然震怒,下令严查!只怕……只怕很快就会有旨意到府上了!”赵随从声音发急。
林渡川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一声:“私印?本王倒是好奇,他们弄来的印模,能有几分像。”他看向钱随从,“老钱,你去查,重点查这半年内,有哪些人能接触到本王书房存放旧印的匣子,哪怕只是洒扫的丫鬟,一个都不能漏过!”
“是!”钱随从领命,立刻转身出去。
“老赵,”林渡川又看向赵随从,“刘铮的家人,控制住了吗?”
赵随从一愣:“还在查探下落,对方手脚很干净,似乎……似乎提前就被转移了。”
【人质被控,刘铮才会就范。看来,对方考虑得很周全。】林渡川眼中寒光一闪,【必须找到破绽,最快的办法,是找到那批消失的饷银,或者……证明那些所谓‘物证’是伪造的,但对方既然敢拿出来,必然极难辨认。】
形势危急,时间紧迫。
御前的申辩若无铁证,只会越描越黑。
林渡川站起身,在书房内踱步,看似镇定,但苏绾能“听”到他脑海中飞速闪过的各种分析、猜测、以及被一一否定的破局方案。
对方的布局狠辣周密,几乎堵死了所有明面上的生路。
苏绾也焦躁起来。
她可不想给这“人形疗伤药”陪葬,必须做点什么!
她集中精神,努力将读心术的范围扩展到极限,试图从林渡川纷乱的心绪中,捕捉到哪怕一丝对方可能露出的马脚。
【……书信副本……银票……如此关键的原始物证,绝不会放在容易暴露的地方。会在谁手里?老大?老三?还是……他们背后的人?必须是最信任的心腹保管……】
就在这时,一个几乎被林渡川主要思绪掩盖的念头闪过:
【……若是本王,会将如此要命的东西藏在……王府?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不……更大的可能是,在城外……比如,老三在京郊的那处别院?他常在那里见一些不便入城的人……】
老三的京郊别院!
苏绾的耳朵瞬间竖得笔直!
这是一个方向!一个模糊,但可能是唯一突破口的方向!
她猛地从垫子上站起来,冲到林渡川脚边,用脑袋使劲蹭了蹭他的袍角,然后抬起头,对着窗外京郊的方向,发出急促而尖利的叫声:“嗷呜——!”
林渡川停下脚步,低头看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苏绾更急了,又连续叫了几声,并用爪子不停地指向窗外。
林渡川蹲下身,按住她躁动的身子,目光深邃地看进她的眼睛:“你想说什么?那个方向……有什么?”
苏绾用力点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神里充满了肯定和焦急。
林渡川与她对视片刻,眸中的疑惑渐渐被一种决然取代。他伸手抚上苏绾的头,声音低沉而坚定:
“好,我信你。”
他站起身,对刚刚返回的钱随从沉声道:“老钱,改变方向,你亲自带最信得过的几个人,秘密盯紧老三在京西三十里外的那处‘听雨别院’!有任何异常动向,立刻来报!”
“京西别院?”钱随从虽不明所以,但见王爷神色凝重,毫不迟疑,“是!属下立刻去办!”
看着钱随从领命而去,林渡川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苏绾,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接下来,就看我们的运气了。”
苏绾回望着他,心中的焦躁略微平复了一些。
至少,他们找到了一个可能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