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随从带着几名精干手下,连夜悄然出城,直奔京西三十里外的“听雨别院”。
林渡川则在王府中,表面上一如既往的闲散,甚至比平时更“不务正业”了些,不是招了乐师来府中吹拉弹唱,就是摆弄新得的几只蛐蛐,似乎全然未将滔天大祸放在心上。
只有苏绾知道,这一切都是伪装。
他周身的帝气波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频繁,显示出内心的紧绷。
她自己也焦躁不安,整日竖着耳朵,既期盼着城外传来消息,又担心听到的是坏消息。
第三天黄昏,钱随从终于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与凝重。
“王爷,有发现!”他屏退左右,压低声音急促道,“那别院守卫极其森严,明哨暗岗遍布,绝非寻常别庄气象!属下等人蹲守两日,发现每日午后,都会有一辆遮盖严实的黑漆马车从侧门驶入,车上下来一人,虽做寻常富商打扮,但步履沉稳,目含精光,绝对是高手!那人进去后,往往要待上一个多时辰才离开。”
林渡川把玩着蛐蛐笼子的手停了下来:“可看清那人样貌?或者马车有何特征?”
“样貌看不真切,但属下记得,那马车的车辕右下角,嵌着一块不起眼的乌木牌,上面似乎刻着……一座塔楼的图案。”钱随从努力回忆着。
“塔楼……”林渡川眼中寒光一闪,“是‘观星阁’的标记?国师的人?”
【观星阁?国师?他竟然也掺和进来了?难怪手法如此缜密老辣,还带着修行中人的痕迹。若是他插手,此事比想象中更麻烦。】
苏绾的心也随之一沉。
国师?听起来就是个难缠的角色,而且可能也身负修为,这大大增加了风险。
“还有,”钱随从继续道,“属下冒险趁夜色靠近,发现别院后院有一处独立的二层小楼,守卫最为严密,连只鸟都难以飞近。属下猜测,若真有什么要紧东西,多半藏在那里!”
小楼,守卫森严。
这几乎印证了林渡川之前的猜测。
“知道了,辛苦了,先去歇着,随时待命。”林渡川挥挥手,神色恢复平静,但紧抿的嘴角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钱随从退下后,书房里只剩下林渡川和苏绾。
林渡川走到窗前,望着渐渐沉下的夜幕,沉默良久。
硬闯?无异于以卵击石。
派人潜入?对方有修行者坐镇,寻常高手恐怕有去无回。时间不等人,宫里的压力越来越大,再找不到翻盘的证据,恐怕……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裤脚被轻轻扯动,低头一看,是苏绾。
她仰着头,琥珀色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决绝的冷静。
她用爪子在地上划了一个简单的箭头,指向窗外京郊的方向,然后抬起爪子,指了指自己。
林渡川浑身一震,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行!”他想也没想就低斥出声,眉头紧紧锁起,“太危险了!那地方龙潭虎穴,你……”
【她只是一只狐狸,即便有些灵性,又如何能应对国师手下的修行者和重重机关?我不能让她去冒这个险。】
苏绾似乎早就料到他的反应,她不再比划,而是向前几步,轻轻跃上窗台,与他平视。
她没有叫,也没有任何焦躁的举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沉稳得不像一只动物,仿佛在说: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法,相信我。
林渡川与她对视着,从那双清澈的兽瞳里,看到了不容置疑的坚定和一种……超越物种的智慧与勇气。
他想起她之前的数次提示,想起她那不可思议的灵性。
紧绷的气氛在沉默中蔓延。
最终,林渡川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他伸手,轻轻抚上苏绾的头,声音低沉而沙哑:
“……小心。若事不可为,立刻退回,安全第一。”
【罢了,或许她……真的能做到。我必须信她。】
苏绾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掌心,算是回应,随后,她转身,灵巧地跃出窗户,红色的身影在夜色中几个起落,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渡川独自站在窗前,望着苏绾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
夜色浓稠如墨,将他挺拔的身影笼罩其中。
这一次,他所有的希望,都系于那一抹灵动的红色身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