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贺等人的惨死,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将踏朝基地内部所有公开的质疑声暂时砸得粉碎。在“外部势力阴谋论”的官方定性和两位客军指挥官的“铁证”面前,幸存者们被迫将恐惧和猜疑埋进心底。基地的气氛压抑而紧绷。
法的身体在瓷的持续治疗下,表面逐渐稳定。这天下午,瓷照例来到法的病房准备进行精神滋养,却发现房间内空无一人,只有床铺略显凌乱。
瓷的眉头微蹙,立刻感知四周,却捕捉不到法的任何气息。他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迅速联系了美和俄。三人稍作商议,决定分头在基地核心区域寻找。消息不知如何走漏,很快,一批关心指挥官安危的幸存者和心怀各异的中层官员也自发聚集起来,加入了寻找的行列。
而此时,法的身影,正出现在基地最深处的、绝对禁绝的“净室”之中。这间净室由特殊合金打造,刻满了抑制能量外泄的符文,通常用于处理极度危险的异能物品或进行某些禁忌研究。此刻,净室中央的地面上,并排躺着三具被白布覆盖的尸体——正是李贺等三名惨死的质疑者。
法的脸色比白布还要苍白,呼吸急促,显然尚未痊愈的身体承受着巨大的负荷。他站在李贺的尸体前,湖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
他伸出双手,左手掌心凝聚起精纯的、蕴含着无尽生机的翠绿色木系异能光芒,右手则萦绕着冰冷却又暗藏滋养之力的水蓝色水系异能波动。冰,本质仍是水。他的冰木双系,是这末世中最接近“生命”权柄的存在。
“以水之润泽,唤汝躯壳复苏;以木之生机,引汝魂灵归位……”法低声吟诵着古老而晦涩的咒文,双手分别按在李贺冰冷的额头和胸口。翠绿与冰蓝的光芒交织,如同温柔的潮汐,缓缓注入那具失去生机的躯壳。
净室内能量剧烈波动,法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微微颤抖。强行逆转生死,触碰生命禁忌,即便对于全盛时期的他来说也是极大的负担,更何况此刻他精神本源依旧脆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李贺青灰色的皮肤下,似乎有了一丝极微弱的血色。他的眼皮颤动了一下。
法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继续加大能量输出。
就在这时,李贺猛地睁开了眼睛!但那双眼眸中,没有感激,没有迷茫,只有刻骨的仇恨和扭曲的疯狂!他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法!那个他怀疑害死了他们的人!
“伪君子!!”李贺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咆哮出声,同时抬起僵硬的手,用尽全力狠狠一巴掌扇在了法的脸上!
“啪!”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净室中格外刺耳。法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一个踉跄,侧过头,嘴角瞬间溢出一缕鲜红的血迹。他完全没料到会是这样。他愣在原地,眼中充满了错愕、受伤,以及一丝茫然。
就在这时,净室厚重的合金大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强行轰开!
美周身金光缭绕,一马当先冲了进来。紧跟其后的是瓷和俄,以及一大群听到动静赶来的幸存者和官员!
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了这令人窒息的一幕:
三具尸体中的一具竟然坐了起来,正用仇恨的目光瞪着法。
而他们敬若神明的指挥官法,嘴角淌血,脸颊上是一个清晰的掌印,正用一种近乎破碎的眼神看着“复活”的李贺。
地上还躺着两具毫无动静的尸体,显然“复活”并未完全成功。
空气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复活死者?掌掴指挥官?这远远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法似乎这才意识到有人闯入。他缓缓转过头,看向门口目瞪口呆的众人,脸上那错愕和受伤的表情迅速转化为一种深切的、仿佛被全世界背叛的悲恸和疲惫。他没有去擦嘴角的血,而是将目光投向美、瓷、俄,最后落在那些幸存者脸上。
“……我只是……想救他们……”法的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委屈和哀伤,“我以为……我能做到……至少……问清楚真相……”他的目光扫过地上另外两具尸体,眼中流露出真实的愧疚,“可惜……我的力量……还不够……”
他这番姿态,配上眼前的景象,瞬间将所有人的思维引向了一个方向:法指挥官不惜代价、冒着巨大风险想要复活死者查明真相,却遭到了复活者的误解和攻击!
然而,就在这时,李贺却猛地指向法,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是他!是他害死了我们!那个英——呃!!!”
他的话没能说完。一股无形却冰冷刺骨的力量瞬间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是英!英不知何时也已赶到,悄无声息地站在人群后方,琥珀色的眼眸中杀意凛然。但他此刻不能动手灭口,那会彻底暴露。
法捕捉到了英的动作和李贺未说完的话,心中警铃大作。绝不能让他说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法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再次震惊的举动。他脸上闪过一丝“决然”,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伸出手,掌心中空间微微扭曲,一枚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磅礴能量、通体晶莹剔透的深蓝色晶核缓缓浮现。那晶核出现的瞬间,整个净室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
“九阶……冰系晶核!”有识货的人失声惊呼!这是法当年以半条命为代价,独战一只即将蜕变为王的恐怖冰系变异体才得到的战利品,是他力量的象征和底牌之一!
法看着李贺,眼神复杂,充满了“痛苦”和“无奈”,他缓缓将晶核递向李贺:“如果……如果这能平息你的怨恨……如果这能证明我的清白……拿去……这是我……最珍贵的东西……”
这一幕,彻底击垮了大部分人的心理防线!
一位不惜损耗自身复活死者、被复活者恩将仇报掌掴、却还愿意拿出自己最珍贵的宝物来祈求清白的指挥官……这哪里是伪君子?这分明是受尽了委屈的圣父!
“指挥官!不可!”
“李贺你疯了!!”
“是那个变形丧尸!是阴谋!!”人群瞬间炸锅,群情激愤,纷纷指责李贺,看向法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拥护。
美、瓷、俄三人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美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瓷的凤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俄则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神深邃如寒潭。他们都看出了法的表演,这枚晶核的出现太刻意、太及时了。这根本是一场精心设计的、以退为进的苦肉计!目的就是为了彻底扭转舆论,将他自己塑造成完美的受害者!
法成功地利用了人们的同情心和思维惯性,将一场致命的信任危机,转化为了一场巩固个人崇拜的盛大表演。
然而,他们都没有证据。在汹涌的民意和法那“无懈可击”的悲情表演面前,任何质疑都显得苍白无力。
李贺在那枚九阶晶核的强大威压和众人的指责下,气血攻心,加上本就刚被强行“复活”状态极不稳定,双眼一翻,竟直接气息断绝,再次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法“悲痛”地闭上眼睛,收回晶核,身体晃了晃,仿佛随时会倒下。瓷适时上前一步,扶住了他。
“带指挥官回去休息。”瓷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
在众人崇敬又心疼的目光中,法被瓷和美扶着离开了净室。英紧随其后,在经过李贺尸体时,目光冰冷地扫过,如同在看一堆垃圾。
这场闹剧暂时落下了帷幕。法的形象在普通幸存者心中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但美、瓷、俄,以及基地中少数保持清醒的人,心中的疑云却变成了确信的冰山。
伪神的面具,已经出现了无法弥补的裂痕。而一场真正的审判,或许已经在暗中酝酿。王座之下,基石正在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