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朝基地的空气中,信任的冰霜已厚得足以割裂呼吸。法能清晰地感觉到美审视的目光、瓷温和却疏离的疗愈、以及俄沉默中愈发沉重的压力。他知道,李贺等人的死如同一根毒刺,若不拔除,他与盟友的裂隙将无法弥合,最终会将他彻底孤立,甚至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必须下一剂猛药。一场足以颠覆所有猜疑的、近乎疯狂的表演。
深夜,法站在书房的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框。他的精神识海在瓷的帮助下稳定了不少,但距离痊愈还差得远。他需要冒险,也需要一个绝对“真实”的反应,来骗过那些最敏锐的眼睛,包括……他身边最亲近的那一个。
“英。”他轻声唤道。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英的身影便从阴影中悄无声息地浮现。少年的身形已完全长开,挺拔如松,琥珀色的眼眸在黑暗中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对法毫不掩饰的关切,以及一丝日益增长的、难以掌控的锐利。
“指挥官?”英的声音低沉。
“我感知到墓园方向有异常的能量残留,可能与之前的‘影噬丧尸’或那变形丧尸的同源有关。”法转过身,脸色凝重,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必须亲自去查看。你留守此地,确保无人打扰我‘静修’的假象。”
英的眉头立刻皱起:“您的伤还没好!我去!”
“不行。”法斩钉截铁地拒绝,“对方可能擅长精神攻击,你去太危险。我有冰系异能护体,更能应对。这是命令。”他的眼神冰冷,带着久违的、不容反抗的威严。
英张了张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不满,但最终还是低下了头:“……是。”
法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夜色中。
然而,法前脚刚离开指挥中心,英后脚就如同一道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王的直觉告诉他,法此行绝非简单的探查。那种决绝的气息,更像是在奔赴一场危险的赌局。他不能让法独自涉险。
墓园深处,月光凄冷。法站在李贺等三人的墓穴前,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双手结印,一道半透明的、流转着冰蓝与翠绿双色光晕的能量屏障悄然升起,将他与三个墓穴笼罩在内。这屏障并非为了防御外敌,而是为了隔绝内部剧烈的能量波动,以及……某个可能会冲进来阻止他的人。
屏障内,法不再压抑伤势,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双手按在冰冷的土地上,冰系异能的寒雾与木系异能的生机之力如同潮水般汹涌而出,强行渗透进大地,缠绕上那三具早已冰冷的尸体。撕裂规则的反噬之力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在他的灵魂上,让他浑身剧颤,嘴角溢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襟。他是在真正地、拼命地尝试“复活”,唯有真实,才能骗过所有人。
屏障外,英的身影骤然出现。他感受到屏障内那狂暴而危险的生命能量波动,以及法急剧衰弱的氣息,琥珀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法!停下!”英低吼着,一拳砸在屏障上。屏障剧烈晃动,光晕乱闪,但却坚韧地没有破碎。英不敢用全力,他怕震伤里面正处于关键时刻的法。他只能焦躁地围着屏障打转,像一头被困的猛兽,眼中充满了恐慌、愤怒和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破空声!美、瓷、俄三人感应到异常能量波动,正急速赶来!紧接着,是被惊动的基地幸存者们杂乱的脚步声。
也正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屏障内,能量波动达到了顶峰,随即骤然衰减……
“咳……!”法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摇欲坠。而在他面前,李贺的尸体猛地抽动了一下,睁开了涣散的眼睛!另外两具尸体也发出了微弱的生机波动,但显然,法的力量不足以完全复活三人,他已经到了极限……
屏障在能量冲击和英持续的捶打下,终于“咔嚓”一声,如同破碎的玻璃般消散了。
也就在屏障破碎的同一瞬间,所有赶来的人——美、瓷、俄,以及大批幸存者——正好看到了这样一幕:
法虚弱不堪地跌坐在地,嘴角鲜血淋漓,脸色白得透明。而复活的李贺,用僵硬的、带着浓郁死气的手,狠狠地扇在了法的脸上!清脆的耳光声在寂静的墓园中格外刺耳。
“怪物!伪善的怪物!离我远点!”李贺嘶哑地尖叫着,眼中是纯粹的怨恨和恐惧。
英则刚刚冲破屏障,正欲冲上前扶住法,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僵在了原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滔天的怒火!
法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众人的到来,他挨了一巴掌,眼中闪过一丝真实的痛楚,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关怀”。他挣扎着,颤抖着伸出手,掌心中托着那枚光华流转、珍贵无比的九阶双系晶核。
“这晶核……能稳定灵魂……给你们……”他的声音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执着。
“够了!”
瓷的身影第一个动了,瞬间出现在法身边,扶住了他几乎要瘫软的身体,另一只手轻轻按下了他递出晶核的手。瓷的目光快速扫过现场——法的重伤濒危、英的震惊愤怒、李贺等人复活后的恶意、以及那枚做不得假的九阶晶核……一切线索在他脑中飞速串联。他看向法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震惊,但最终化为一丝深深的同情与了然。他明白了,这是一场绝望的自证,一场用生命做赌注的豪赌。
美和俄也赶到了,看着眼前这超出预料的一幕,脸色都变得极其凝重。所有的怀疑和推测,在法这近乎“殉道”般的举动和残酷的“回报”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英猛地回过神来,发出一声低沉的、压抑着狂暴怒火的嘶吼,就要冲向李贺,
“英!住手!”法用尽最后力气喝道,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英的身体猛地僵住,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死死盯着李贺,眼中猩红闪烁,最终却硬生生忍住了。
瓷抬头,看向美和俄,声音平静却带着定论的力量:“法的精神与身体均已透支,意识不清。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带他回去疗伤。”他的语气,已然将法的“嫌疑”洗刷了大半。
美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状若疯癫的李贺和虚弱到极点的法,最终点了点头。俄也沉默地颔首。
没有人在此刻再提出质疑。
法被瓷小心翼翼地扶起,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缓缓离去。他的“表演”成功了,以几乎赔上自己半条命为代价,暂时赢回了一丝喘息的空间和盟友间摇摇欲坠的信任。
而英,则如同最忠诚也是最愤怒的影子,紧紧跟在后面,他回头望向墓园的眼神,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王的怒火,已经点燃。有些代价,必须有人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