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风波,像滴入滚油的水珠,在京城勋贵圈子里炸开了锅。
谢小侯爷险些一箭射中镇北将军,非但没被问罪,反而得了将军一句意味不明的“人有问题”。这事实在太过离奇,各种猜测甚嚣尘上。有说谢琢玉蓄意报复的,有说这是两位顶级纨绔新的较量方式的,更有甚者,联想到昨日宰相府宴席上谢琢玉对林微露的殷勤,以及萧铎的提前离席,竟隐隐勾勒出一段三角纠葛的雏形。
流言蜚语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笼罩了靖宁侯府。
“逆子!你给我跪下!”
靖宁侯谢擎的声音如同沉雷,在侯府书房内炸响。他年近五旬,鬓角已染霜色,但身形依旧挺拔,久经沙场的威势不怒自威。此刻,他脸色铁青,指着站在下首、一副浑不在意模样的谢琢玉,手指都在发颤。
“你昨日在宰相府言行无状,今日又在演武场公然挑衅朝廷大将!你是嫌我们谢家树敌太少,还是觉得陛下对侯府的恩宠太过长久?!”谢擎胸口剧烈起伏,“那萧铎是什么人?北境杀神!尸山血海里趟出来的!陛下都要倚重他三分!你竟敢……你竟敢拿箭射他?!你是不是疯了!”
谢琢玉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底的情绪。他既没跪下,也没辩解,只是安静地站着,仿佛父亲暴怒的对象不是自己。
这种沉默的对抗,更激怒了谢擎。
“说话!平日里不是挺能言善辩的吗?啊?现在知道装哑巴了?!”
“父亲息怒。”谢琢玉终于开口,声音平缓,听不出丝毫波澜,“儿子并非有意挑衅萧将军。当时确是手滑,弓弦勒了手,一时失准。”
“手滑?失准?”谢擎气极反笑,“你当萧铎是傻子,还是当满朝文武都是瞎子?!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能‘失准’到往人家后心射?!”
【宿主,这是一个机会。】系统的电子音冷静地分析,【按照恶毒男配行为逻辑,此时应火上浇油,激化与家族的矛盾,展现角色的愚蠢与狂妄,为后续被家族厌弃、孤立无援做铺垫。建议宿主顶撞靖宁侯,强调自己对林微露的‘痴心’,并贬低萧铎。】
谢琢玉在心里冷笑一声,无视了系统的建议。
他抬起眼,看向怒不可遏的父亲,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父亲,无论您信或不信,儿子并无伤害萧将军之意。至于萧将军如何想,外人如何议论,儿子……并不在乎。”
“你不在乎?!你……”谢擎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态度噎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侯爷,消消气,消消气。”一旁的侯府主母,谢琢玉的继母柳氏连忙上前,柔声劝慰,一边替谢擎抚着后背,一边看向谢琢玉,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与责备,“琢玉,你也是,怎可如此莽撞?那萧将军是何等人物,岂是你能轻易开罪的?快与你父亲认个错,保证日后谨言慎行……”
柳氏出身不高,能坐上侯府主母之位,全靠生了两个儿子,且素来会做人。此刻她看似劝和,字字句句却都在坐实谢琢玉的“莽撞”与“开罪”。
谢琢玉目光淡淡地扫过柳氏那张保养得宜、写满关切的脸,没有接话。
谢擎喘了几口粗气,看着眼前这个嫡长子。这孩子自幼聪慧,却偏偏性情乖张,文不成武不就,终日流连风月场,是京城有名的纨绔。他原以为这孩子只是不成器,如今看来,竟是越发不知天高地厚,行事毫无章法,简直像个……疯子。
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可有什么用?
他疲惫地挥了挥手,声音带着深深的倦意:“滚回你的听雪堂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府门半步!好好给我想清楚!”
这就是禁足了。
谢琢玉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微微躬身:“儿子告退。”
他转身,步履从容地离开了书房,将父亲的怒火与继母的“关切”都关在了门后。
回到听雪堂,观墨一脸忧心忡忡地迎上来:“少爷,侯爷他……”
“无妨。”谢琢玉打断他,径直走到窗边的书案前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禁足而已。”
【宿主,禁足不利于任务执行。你无法接触主角受林微露,也无法继续‘刺激’主角攻萧铎。建议宿主想办法尽快解除禁足。】系统提醒道。
“急什么。”谢琢玉看着窗外被高墙分割的天空,语气漠然,“戏台子已经搭好了,角儿们也亮了相,总得让看客们有点时间嚼嚼舌头。”
他需要这点安静的时间,来梳理一些事情。萧铎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要……耐人寻味。那句“人有问题”,与其说是斥责,不如说是一种试探。
而且,他隐约感觉到,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似乎与之前那些崩塌的世界,有某种细微的不同。他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只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模糊的直觉。
就在这时,观墨去而复返,手里捧着一个样式普通的黑漆木盒。
“少爷,门外有人送来这个,说是给您的。”
谢琢玉目光落在那个木盒上。盒子很普通,没有任何标识。
“谁送来的?”
“来人没说,放下盒子就走了。”观墨答道,“看着面生,不像是府上常来往的人家。”
谢琢玉皱了皱眉,示意观墨将盒子放在桌上。
观墨放下盒子,迟疑了一下,还是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听雪堂内只剩下谢琢玉一人。他盯着那木盒,没有立刻打开。系统在他脑中保持着沉默,似乎也在扫描分析这个意外出现的物品。
过了片刻,谢琢玉才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盒盖。没有锁扣,他轻轻一掀,盒盖便打开了。
里面没有信笺,没有名帖,只有一件物品。
——是一把弓。
一把小巧精致,明显是女子或少年使用的骑射弓。弓身用的是上好的柘木,打磨得光滑温润,弓弦是新的,泛着牛筋特有的浅黄色光泽。
这把弓,和他今日在演武场用的那把,几乎一模一样。
不,不完全一样。
谢琢玉的目光凝住了。
在弓臂内侧,一个极不起眼的位置,刻着一个字。字迹深刻而凌厉,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金戈铁马之气。
那是一个——“萧”字。
萧铎的萧。
谢琢玉的指尖,轻轻拂过那个冰冷的刻字。
所以,这算什么?
警告?提醒?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宣战?
他缓缓拿起这把轻巧的弓,指腹感受着木质细腻的纹理,以及那个刻字带来的、微妙的凹凸感。
然后,他尝试着,轻轻拉动了弓弦。
弓弦发出“嗡”的一声轻鸣,韧性十足。
和他今日那把徒有其表、一拉就吱呀作响的“道具弓”,完全不同。
谢琢玉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眸底翻涌的、复杂难明的情绪。
萧铎。
你送这把弓来,是想告诉我,你很清楚我昨日用的是什么样的弓?
还是想告诉我,在你眼里,我谢琢玉,只配用这种……“没问题”的弓?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膀微微耸动,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诡异。
【宿主,情绪波动异常!请立刻稳定!】系统发出警告。
谢琢玉止住笑,抬起眼,看向窗外。暮色渐沉,将听雪堂的屋檐勾勒出暗色的剪影。
他摩挲着弓臂上那个凌厉的“萧”字,唇边慢慢勾起一个极浅、极冷的弧度。
“有意思。”
他轻声说,像是在对系统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看来这个‘将军’,比我想象的……还要‘有问题’。”
禁足?
或许,这正是某些人想要的。
也或许,这恰好给了他一个,在风暴中心,暂时蛰伏的机会。
他将那把刻着“萧”字的弓,轻轻放回木盒,盖上了盖子。
桌上的光影任务面板,剧情偏离度,悄然跳动了一下。
【剧情偏离度: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