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

临时据点里弥漫着修复药剂略带甜腻的气味和无声的紧张。西法尔靠在垫子上，闭目调息，但微蹙的眉头和依旧苍白的脸色显示他的状况远未好转。雷狮停止了踱步，抱着手臂站在唯一的出入口，紫色眼眸锐利地扫视着外面，仿佛“吞噬者”的触须下一秒就会从阴影中探出。

卡米尔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日志提到，实验室有一套应急净化协议，需要手动启动位于能源核心区的控制终端。”他调出结构图，指向一个被标注为红色、紧邻生命维持系统的区域。“那里是‘吞噬者’寄生的中心区域。”

雷狮皱眉：“回去？自投罗网？”

“这是目前已知唯一可能抑制或消灭它的方法。”卡米尔语气平稳，“根据数据，‘吞噬者’虽然能吸收能量，但其核心意识与实验室的原始能源矩阵深度纠缠。净化协议理论上可以超载矩阵，引发局部能量风暴，清除所有非系统识别的生命形式。”

“理论上？”西法尔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灰色的眼眸带着惯有的讥诮看向卡米尔，“军师大人，你的‘理论’建立在几十年前的数据上，而那个东西……它在进化。”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继续道，“更何况，启动终端需要最高权限密钥和稳定的能源供应。密钥随着主控官的死亡早已遗失，而能源……实验室本身的能源几乎被吸干了。”

卡米尔迎上他的目光：“权限密钥可以尝试破解或绕过。至于能源……”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雷狮，“需要外部输入足以启动协议、并能短暂压制‘吞噬者’吸收能力的瞬时高能量。”

雷狮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雷神之锤？”他眯起眼，“你想让我去当那个‘外部能源’？在它的老巢里？”这计划听起来疯狂而危险。

“这是效率最高的方案。”卡米尔冷静地分析，“你的雷电阻止了它直接吸收，为我们争取了时间。协议启动只需要几秒钟。我会负责破解终端。”

“那我呢？”西法尔的声音幽幽响起，带着一丝自嘲的虚弱，“负责……躺在这里给你们加油？”

卡米尔转向他，深蓝色的眼眸没有任何波动：“你需要提供能源核心区和控制终端更精确的内部结构，尤其是‘吞噬者’主体意识可能的藏匿点和防御机制。你‘感受’过它的精神波动，你的信息至关重要。”他没有用“看到”，而是用了“感受”，暗示了西法尔能力的本质。

西法尔与他对视片刻，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真是……物尽其用。”他闭上眼，仿佛在回忆，又像是在抵抗脑内因回忆而可能引发的痛苦和反噬。几秒后，他重新睁眼，灰眸中带着一丝疲惫和认命。

“终端在核心区东南角，一个半封闭的合金隔间里。‘吞噬者’的主体……不在肉眼可见的地方。”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它的一部分意识……寄生在能源矩阵的灵能回路上。想启动协议，不仅要应付物理上的菌丝，还要对抗它的精神干扰。”他看向卡米尔，“你的脑子……够结实吗？”

他又看向雷狮：“至于你，皇子殿下。别想着用雷击直接轰击主体，那只会给它充电。你的目标是净化协议启动时，它暴露出来的、与矩阵连接最紧密的‘节点’。那东西……像一颗搏动的绿色心脏，藏在菌毯最厚的地方。只有那时，它的防御才会出现瞬间的空隙。”

西法尔的信息精准而致命，直接将行动的风险和关键点赤裸裸地摊开。这不仅是一次物理上的冒险，更是一次精神上的豪赌。

雷狮沉默着，雷神之锤上的电弧无意识地闪烁。他讨厌被安排，尤其讨厌按照西法尔这个病秧子的“指点”去行动。但卡米尔的逻辑无懈可击，而西法尔提供的情报，确实直指要害。

“如果失败呢？”雷狮问，声音低沉。

“我们大概率会变成它的养料，或者……更糟，成为它扩展意识的傀儡。”西法尔回答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别人的命运，“厄流区……可能也会成为它的温床。”

卡米尔补充道：“或者，我们选择放弃，立刻撤离，向上汇报。但等皇室的官僚体系做出反应，‘吞噬者’可能已经进化到无法控制的地步。”他看向雷狮，意思很明显：向上汇报，意味着雷狮私自接触卡米尔、以及在厄流区行动的事情也会暴露。

三个选择：冒险一搏，仓皇逃离并承担后果，或者坐视灾难发生。

雷狮的拳头握紧又松开。他紫色的眼眸中闪过挣扎，最终被一种混合着烦躁和决绝的光芒取代。“妈的！”他低骂一句，看向卡米尔和西法尔，“怎么干？”

计划就此敲定。由雷狮作为主攻和能源，强行突破至核心区，吸引“吞噬者”大部分火力；卡米尔趁机潜入控制终端，破解并启动净化协议；西法尔则留在相对安全的据点，通过尚能连通的监控和内部通讯，远程提供实时指引和精神干扰预警——这对他来说负担最轻，但也至关重要。

行动前，雷狮将几支高浓度能量液扔给西法尔：“别死得太快，还没看到你认输的样子。”

西法尔接住，哼笑一声：“放心，皇子殿下。我肯定活得比你久……至少，比你被那东西恶心死的时间要久。”

卡米尔则默默检查着装备，将破解工具和应急药物分门别类放好。他走到西法尔面前，递过去一个小型信号发射器。“如果情况失控，或者我们失去联系超过预定时间，启动它。它会向特定频段发送最高优先级警报。”这个“特定频段”，显然不是指向雷王星官方。

西法尔看着那个发射器，灰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他接过，懒洋洋地说：“知道了，军师大人。祝你们……玩得愉快。”

没有更多的告别，雷狮和卡米尔再次走向那个幽深的裂隙入口。这一次，他们知道里面等待着什么。

西法尔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信号发射器，又看了看监控屏幕上那片蠕动的、不祥的暗绿色。他靠在垫子上，感受着体内修复药剂带来的微弱暖意和依旧清晰的痛楚，灰色的眼眸缓缓闭上，精神力量如同细微的蛛网，开始小心翼翼地向着裂隙下方延伸。

他的嘴角，无意识地绷紧。

这场豪赌，筹码是他们的命，以及厄流区摇摇欲坠的未来。而他，西法尔，这个厄流区孕育的怪物，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被绑在了同一根绳子上。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