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阳是被窗外的蝉鸣吵醒的。
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坐起身,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地板上,划出一道刺眼的光带。床头柜上的相框还保持着昨晚被他抱在怀里的姿势,周砚的笑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清晰,却也格外扎眼。
他起身走到书桌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里面藏着一个铁盒,是他和周砚高中时一起攒钱买的,当时周砚还笑说“这盒子能装下咱们所有的秘密”。现在,盒子里确实装满了“秘密”:周砚写给他的情书、两人一起拍的拍立得、周砚送他的第一支钢笔,还有那枚从殡仪馆“领回”的银戒指。
苏沐阳拿起戒指,冰凉的金属贴在指尖,让他想起周砚以前总把戒指摘下来,在他手背上轻轻蹭一下,说“这样就能把我的运气分给你了”。可现在,运气没分到,他却被留在原地,困了四年。
“叮咚——”
门铃突然响了,苏沐阳赶紧把戒指放回盒子里,合上抽屉。开门就看见李晨阳拎着早餐站在门口,顾玉龙跟在后面,手里还拿着一个文件夹。
“赶紧吃早餐,凉了就不好吃了。”李晨阳把早餐塞进他手里,径直走进客厅,“我们查了一下,周砚回国后好像在‘拾光’画廊工作,今天正好有画展,咱们去看看?”
苏沐阳拆早餐的手顿了顿:“拾光画廊?”
“对,”顾玉龙打开文件夹,拿出一张画展海报,“我托朋友查的,周砚是画廊的策展人,今天的画展他肯定会去。咱们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能跟他好好聊聊。”
苏沐阳看着海报上“拾光·旧忆”的主题,心里一动。“旧忆”,周砚是想通过画展,回忆过去吗?还是说,他想通过这种方式,跟自己传递什么信息?
“……好,我们去。”苏沐阳咬了咬下唇,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
三人打车去画廊,路上李晨阳一直在跟苏沐阳说“见到周砚别激动”“有话好好说”,顾玉龙则在旁边补充细节,说画廊的布局、可能遇到的人,像在制定一场“作战计划”。苏沐阳没怎么说话,只是盯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心里既期待又紧张——他怕见到周砚,又怕见不到周砚。
画廊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大多是年轻人,还有些举着相机的记者。三人跟着队伍往里走,刚进门就被墙上的画作吸引了:画的都是高中校园的场景——教学楼前的梧桐树、操场边的小卖部、图书馆的靠窗座位,每一幅都带着淡淡的暖黄色调,像被阳光晒过的旧照片。
“这画……好像是咱们高中的场景?”李晨阳指着一幅画,语气惊讶,“你看这棵梧桐树,是不是咱们以前常去的那棵?”
苏沐阳点点头,眼睛却在人群里搜寻周砚的身影。突然,他看见一个熟悉的浅灰色风衣背影,正站在一幅画前,跟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说话。
是周砚。
他快步走过去,李晨阳和顾玉龙赶紧跟上。离周砚还有几步远时,他听见周砚的声音:“这幅画的名字叫《暖阳》,是我四年前在国外画的。”
苏沐阳抬头看向画作——画里是两个少年,坐在梧桐树下,一个靠在另一个肩膀上,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把头发染成了金色。那个靠在别人肩膀上的少年,眉眼像极了自己;而另一个少年,侧脸的线条、手腕上的银戒指,分明就是周砚。
“周砚。”苏沐阳轻声喊他。
周砚的身体猛地一僵,缓缓转过身。看到苏沐阳,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只是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苏沐阳走到他面前,目光紧紧盯着他,“这画展是你办的?这些画,都是你画的?”
周砚点头,没敢看他的眼睛:“是我画的。”
“画的是我们,对不对?”苏沐阳的声音有些发颤,“《暖阳》里的两个少年,是我和你,对不对?”
周围的人渐渐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纷纷侧目。那个戴眼镜的男人赶紧打圆场:“这位先生,您是周老师的朋友吗?我们正在跟记者介绍画展,有什么事咱们稍后聊?”
“我不是他朋友。”苏沐阳没看那个男人,眼睛还是盯着周砚,“我是他男朋友,是他四年前‘死’后,一直等着他的男朋友。”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记者们的相机“咔嚓咔嚓”响起来,周砚的脸色变得苍白,他赶紧拉着苏沐阳的胳膊,往画廊后台走:“跟我来。”
李晨阳和顾玉龙想跟上去,却被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拦住了:“不好意思,后台是工作人员区域,不能随便进。”
“你放开!”李晨阳想推开他,却被顾玉龙拉住了。
“别冲动,”顾玉龙摇摇头,“让他们单独聊聊,说不定能说开。”
后台的走廊很安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回荡。周砚把苏沐阳拉进一间休息室,松开他的胳膊,靠在门上,大口喘着气。
“苏沐阳,你刚才为什么要那么说?”周砚的声音里带着点怒意。
“为什么不能说?”苏沐阳反问,“难道我们的关系,就这么见不得人吗?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想承认我们以前在一起过?”
周砚闭上眼睛,双手插进头发里,语气里满是无奈:“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苏沐阳往前走了一步,离他更近了些,“你假死出国,回来后躲着我,办画展画我们的过去,却不肯跟我解释一句。周砚,你到底在怕什么?”
周砚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我怕……我怕连累你。”
“连累我?”苏沐阳愣住了,“什么意思?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周砚抬起头,眼底满是痛苦:“四年前,我家出了点事,我爸欠了很多钱,那些人威胁我说,如果我不离开,就对你不利。我没办法,只能假装车祸去世,出国躲着他们。现在他们不找我了,我才敢回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苏沐阳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你知不知道,我这四年有多痛苦?我以为你真的死了,我每天都在想你,都在自责,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才会离开我。”
“我不能告诉你,”周砚走到他面前,伸手擦了擦他的眼泪,这一次,他没有收回手,“我怕你会去找那些人,怕你会有危险。我只能让你以为我死了,这样你才能好好生活。”
苏沐阳看着他眼底的愧疚,心里的愤怒渐渐消散,只剩下心疼。他伸手抱住周砚,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像以前一样:“周砚,我好想你。”
周砚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紧紧抱住他,声音沙哑:“我也想你,沐阳,我每天都在想你。”
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李晨阳和顾玉龙看着里面相拥的两人,悄悄退了出去。走廊里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像极了画展里那幅《暖阳》。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这看似解开的误会背后,还有更大的秘密在等着他们——周砚回国,不仅仅是因为那些人不找他了,还因为他在国外查出了病,需要治疗。而他,还没准备好告诉苏沐阳这件事。
休息室里,苏沐阳还在抱着周砚,感受着失而复得的温暖。他以为,他们终于可以回到过去,却不知道,一场新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