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2)

麦冬摔倒的声音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喧嚣的池塘，瞬间让原本吵闹的队伍安静了一瞬，紧接着窃窃私语如涟漪般蔓延开来。麦冬忍着掌心传来的疼痛抬起头，目光撞上了推倒自己的人——那是村里头土地最多最富有的儿子，王铁成。他站在那里，身后簇拥着几个唯命是从的小跟班，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狼狈倒地的麦冬，那是麦冬最讨厌的眼神。

王铁成那充满幼稚又张狂的声音如雷鸣般在麦冬头顶炸开:“喂，有娘生没人养的野猴子，这是我的位置，赶紧排后面去。”王铁成恶意的看着麦冬因刚刚的摔倒显得狼狈又滑稽的模样，毫不掩饰地捧腹大笑起来，声音尖锐刺耳，肆意张扬。他的跟班们也不甘落后，一个个紧随其后发出讥笑声，仿佛怕自己的谄媚表现比不上这位“混世魔王”的频率，生怕被遗漏在这场羞辱的游戏之外。

麦冬感到自己的内心犹如被熊熊烈火炙烤般煎熬，已然逼近极限。她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怒火，握紧拳头向那张稚嫩却“青面獠牙”的脸挥去。王铁成完全没有料到这只所谓的“软虫”，会朝他出手，脸上顿时传来一阵灼热的痛感。他下意识地捂住脸颊，眼尾因愤怒而发红像极了一只生气的公鸡：“你……你竟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麦冬直直勾勾的盯着王铁成，盯得他心底有些发毛。王铁成咬了咬牙，眼中怒火翻涌，恶狠狠地回瞪了一眼。随即，他带着自己的几个跟班，粗鲁地拨开人群，挤到最前面，朝着村长爷爷高声讨要粮食，又对着村长爷爷说了什么，麦冬没听清。他临走时看向麦冬投来一抹戏谑的眼神，像是一道无声的挑衅，落在依旧站在原地未动的麦冬身上，随后扬长而去。

麦冬摊开手掌，目光落在那已经凝结成暗红色血痂的伤口上。她抬眼望向前方，原来自己站立的位置早已被后面的人填补，仿佛从未有过属于她的空间。麦冬缓缓迈步走向“吴公的尾处”，重新融入其中。好在，因刚才那一场小插曲，队列中嘈杂的喧闹声也变得沉寂。人群流动的速度也因此快了起来，像是一条终于恢复畅通的溪流，无声却有序地向前蜿蜒。

天边的晚霞像打翻的调色盘，慢慢的从浅黄色到深橙色，再后来霞光也变成“黑雾”，为天空的画卷铺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轮到麦冬时，她望着村长爷爷背后那空荡荡的粮袋，不由得怔住了。村长爷爷沉默地看着她，片刻后，从怀里摸出一个崭新的棉兜，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小袋盐，又弯下腰，从脚边拎起一小袋米。他略有些发白的胡须随着微微颤抖的嘴唇轻轻晃动，声音带着些无奈：“唉……拿着吧，麦冬。”说罢，他将东西递给她，转身迈步离去，留下麦冬一个人站在原地。

麦冬低头凝视着手中的一小袋的盐和米，心中早已掀起了波澜。她知道，自己又一次搞砸了，她也知道自己又给爷爷惹麻烦了。她握紧了手中的袋子，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却又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