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深夜响起古钟回声
凌晨三点，营地的帐篷区早已沉入死寂。海风卷着咸腥味掠过礁石，偶尔掀动帐篷边角发出簌簌轻响，除此之外，只有远处浪涛拍岸的轰鸣，单调得像某种永恒的背景音。
沈砚之裹紧睡袋，却毫无睡意。自从三天前跟着考察队登上这座名为“归墟屿”的海岛，他就总觉得心里发沉。岛上的植被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树干多呈扭曲的螺旋状，叶片边缘泛着暗紫色，到了夜里还会渗出淡淡的荧光。更让他在意的是队员们的状态——除了带队的周教授，其他人似乎都对这些异常视若无睹，每天按部就班地记录数据、采集样本，脸上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他翻了个身，正对着帐篷的透气窗。窗外是营地中央那棵老榕树，树干要三个人才能合抱，枝桠盘错如鬼爪，据说已经有上千年的树龄。下午的时候，他在树洞里发现了一块残破的青铜片，上面刻着类似甲骨文的纹路，周教授看到时眼神闪烁，只说可能是古代渔民留下的祭祀用品，让他别多想。
“叮——嗡——”
一声极轻的钟鸣突然钻进耳朵，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近在咫尺。那声音不似寺庙里的洪亮，带着种铁锈般的沙哑，余韵拖得很长，在寂静的夜里荡出圈圈涟漪。
沈砚之猛地坐起身，心脏突突直跳。他侧耳细听，周围只有队友均匀的呼吸声，还有浪涛依旧的轰鸣。
是幻觉吗？
他披了件外套走出帐篷，冷湿的空气瞬间裹住全身。营地的应急灯亮着微弱的光，将榕树的影子拉得老长，在地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形状。他下意识地看向榕树，树洞里的青铜片已经被周教授收走了，此刻黑洞洞的，像只凝视着他的眼睛。
“谁在那儿？”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沈砚之吓了一跳，转身看见周教授站在自己的帐篷门口，穿着件深色冲锋衣，手里拿着个保温杯。
“周教授？您也没睡？”沈砚之定了定神，“您刚才听到什么了吗？”
周教授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他呷了口杯子里的水，声音有点哑：“听到什么？海浪声？”
“是钟声，”沈砚之比划着，“很闷的那种，像青铜钟的声音。”
周教授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他的目光：“岛上哪来的钟？怕是你听错了，海风灌过礁石缝，有时候会发出奇怪的声音。”
“可那声音很有规律，就是钟鸣。”沈砚之坚持道，“您看这棵树这么老，会不会以前这儿有寺庙或者祭坛？”
周教授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归墟屿在县志里叫‘钟鸣岛’，传说古代有渔民在这里见过海底浮起一座青铜钟，每到月圆就会自己鸣响。不过都是些神话传说，当不得真。”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些，“早点回去睡吧，明天还要去东边的礁石群采样。”
说完，周教授转身进了帐篷，拉链拉得飞快，像是在躲避什么。
沈砚之站在原地，心里的疑惑更重了。周教授的反应太奇怪了，像是在刻意隐瞒。他看向东边的礁石群，那里是海岛最偏僻的地方，下午勘察时周教授特意让大家绕开，说地形危险。
“叮——嗡——”
钟声又响了，这次比刚才清晰些，确实是从东边传来的。沈砚之咬了咬牙，从帐篷旁抄起一把工兵铲，借着应急灯的光，朝着东边的礁石群走去。
礁石群比想象中难走，尖利的岩石划破了裤脚，咸涩的海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越往东走，空气中似乎多了种淡淡的腥味，不是海水的咸腥，更像是……铁锈混着某种腐朽的气息。
钟声断断续续地传来，越来越清晰。他爬上一块巨大的黑色礁石，借着月光往下看——礁石群中央，竟然有一片圆形的浅滩，滩涂中央立着一座半埋在沙里的青铜钟。
那钟得有一人高，表面爬满了绿色的铜锈，布满了和他在榕树洞里发现的青铜片上相似的纹路。此刻，钟身正微微震颤，每震动一下，就发出一声沙哑的鸣响。更诡异的是，浅滩周围的海水没有随着海浪起伏，而是像被无形的力量定住了，水面光滑如镜，倒映着天上的残月，连一丝波纹都没有。
沈砚之看得目瞪口呆，正想下去细看，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他回头，看见队友里的林薇站在礁石边，脸色比月光还白。
“林薇姐？你怎么来了？”林薇是队里的生物学家，平时话不多，总是埋头做样本分析。
林薇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那座青铜钟，嘴唇哆嗦着：“它……它真的在响……”
“你知道这钟？”沈砚之追问。
林薇深吸了口气，声音发颤：“我爷爷以前是岛上的渔民，他说过‘钟鸣岛’的传说。不是月圆鸣响，是……是海底的东西要上来的时候，钟才会响。”她指向钟身的纹路，“那些不是普通的花纹，是‘镇水符’，老一辈说，这钟是用来镇压海里的‘东西’的。”
“镇压什么？”
“不知道，”林薇摇摇头，“只知道那东西很可怕，爷爷说民国的时候钟响过一次，岛上死了好多人，后来就再没人敢住了。这次周教授组队来考察，我本来不想来的，可……”
她的话没说完，青铜钟突然发出一声剧烈的轰鸣，震得沈砚之耳膜生疼。浅滩周围的海水开始剧烈翻涌，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水下搅动，水面鼓起一个个巨大的水泡，破裂时发出“啵啵”的闷响。
“快走！”林薇拉着沈砚之的胳膊就往回跑，“钟响得越来越急，是镇压不住了！”
沈砚之被她拽着跑，回头看时，只见那青铜钟的纹路突然亮起红光，像有血在里面流动。钟身剧烈摇晃，仿佛下一秒就要从沙里挣脱出来。而浅滩中央的海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露出底下黑沉沉的、仿佛有生命的淤泥。
“周教授肯定知道什么！”沈砚之边跑边说，“他收走的青铜片，说不定就是钟身上掉下来的，难怪他一直不对劲！”
两人跑回营地时，却发现帐篷区一片狼藉。队友们的帐篷都被撕开了，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散落着采集样本的容器和仪器，像是匆忙离开，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拖走了。
周教授的帐篷敞开着，里面没人，只有桌上放着那个装青铜片的密封袋，还有一本翻开的笔记本。
沈砚之冲过去拿起笔记本，上面是周教授的字迹，前面记录的都是考察数据，最后几页却写得潦草而混乱：
“……青铜钟纹路与古籍记载的‘归墟封印’吻合，钟鸣频率随潮汐变化，今日监测到异常波动，振幅超过阈值30%……”
“……队员状态异常，血液样本显示有未知菌群，与钟体锈迹中的微生物同源……他们在‘听’，在‘等’……”
“……沈砚之发现的残片是‘锁芯’，缺失后封印强度下降47%，今晚月圆，恐……”
最后一句只写了一半，墨迹拖得很长，像是写字的人突然被打断。
“叮——嗡——”
青铜钟的轰鸣再次传来，这次近得仿佛就在耳边。营地中央的老榕树突然剧烈摇晃，树叶哗哗作响，树洞里涌出浓稠的黑雾，落地后像活物般蠕动着，朝着沈砚之和林薇的方向蔓延。
“它过来了……”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指着黑雾的方向，“爷爷说的是真的……”
沈砚之握紧手里的工兵铲，又看了眼笔记本上的字。未知菌群、队员异常、锁芯……他突然明白了什么，抓起桌上的青铜片密封袋：“是这个！残片能重新装上！”
“现在去？那里面……”林薇的话被更响的钟鸣打断。
黑雾已经漫到脚边，冰冷黏腻，带着和礁石群那里一样的腥臭味。沈砚之能听到黑雾里传来细碎的摩擦声，像是无数细小的爪子在抓挠地面。
“不去我们也会死在这里！”沈砚之把笔记本塞进怀里，“你在这里等着，我去！”
他刚要冲出去，手腕突然被林薇抓住。她的眼神不再恐惧，反而有种诡异的平静，嘴角甚至带着一丝笑意：“不用去了。”
沈砚之猛地低头，看见林薇的手腕上，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黑，血管里像是有东西在游动。她的指甲变得尖利而漆黑，抓得他手腕生疼。
“你……”
“他们都‘醒’了，”林薇的声音变得沙哑，带着种不属于她的低沉共鸣，“我也快了。钟响了，‘归墟’要开了，我们都是祭品啊……”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沈砚之的皮肉里，黑雾从她身后涌来，瞬间裹住了沈砚之的视线。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听到青铜钟发出了最后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紧接着，是无数细碎的、仿佛来自深海的嘶吼，从四面八方涌来，淹没了整个海岛。
而那座老榕树下，黑洞洞的树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缓缓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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