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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波兰褪色的仿古壁画

远古笔记之山经—上

第二十九章:突然褪色的仿古壁画

雨丝斜斜地织在青灰色的天空下,将“静云轩”古画修复工坊的木窗棂打湿成深褐色。沈砚之正用镊子夹着一小片剥落的墙皮,放大镜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镜片反射着工作台上方那盏定制的无影灯,光线在他指尖的白手套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沈先生,城东那处民国公馆的壁画残片,您看还有修复的可能吗?”学徒小林抱着个樟木盒子走进来,靴底沾着的泥水在青砖地上洇出几个深色脚印,他慌忙往门边退了半步,“抱歉抱歉,这雨下得太急了。”

沈砚之没抬头,镊子稳稳地落在墙皮背面那层泛黄的麻纸托上:“先放案子上吧。记得戴手套,民国时期的胶矾水含铅量高。”他的声音像浸过松烟墨,带着些微的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沉稳。

樟木盒子打开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小林看着里面那几片巴掌大的壁画残片,忍不住咋舌:“您说也奇了,上周去勘察的时候还好好的,就三天前一场暴雨,整面墙的画跟被水冲过的墨痕似的,哗哗往下掉颜色。”

沈砚之终于放下镊子,摘下放大镜揉了揉眉心。他起身时,白大褂下摆扫过工作台,带起一阵混合着浆糊与陈年纸张的气息。走到樟木盒前,他指尖在残片边缘轻轻一触——原本该是朱红色的廊柱只剩浅粉,靛蓝色的窗棂褪成近乎透明的灰白,唯有角落里一朵半开的牡丹还留着点胭脂色,像美人哭花的妆。

“不是雨水的问题。”沈砚之忽然开口,指腹蹭过残片背面,那里有层极薄的、带着金属光泽的膜,“这壁画是仿的。”

小林愣了愣:“仿的?可业主说当年是请苏州老手艺人画的,说是照着清代《南巡图》里的景致来的……”

“你看这颜料层。”沈砚之用镊子挑起残片边缘一点剥落的颜料,“清代壁画用的矿物颜料,颗粒粗但附着力强,就算受潮也该是整块剥落,哪会像这样一层层掉色?”他顿了顿,指尖在那层金属膜上轻轻一捻,“而且正经古画修复从不用这种铝箔打底,这是现代工艺品常用的偷工减料法子,为了让颜色看着更亮。”

窗外的雨忽然大了起来,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沈砚之转身去翻资料柜,铁皮柜抽屉拉出时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在一堆泛黄的图纸里翻了半晌,抽出一张民国二十三年的公馆竣工图复印件。

“你看这里。”他指着图纸上标注“西回廊”的位置,“原始设计里这面墙是实心青砖,根本没打算绘制壁画。应该是后来翻修时加的,看这工艺,顶多三十年。”

小林挠了挠头:“那它怎么突然就褪色了?前阵子还好好的,业主说上个月做保养时,老师傅还夸这画‘瓷实’呢。”

“瓷实?”沈砚之冷笑一声,拿起桌上的紫外线灯对着残片照了照,原本模糊的牡丹花纹路边缘忽然泛起一圈淡紫色的光晕,“用了工业颜料还敢说瓷实?这是掺了荧光剂,见强光就容易氧化。”他忽然想起什么,“上周是不是有施工队在公馆附近作业?”

“您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小林一拍大腿,“业主提过,隔壁在盖写字楼,前几天刚装了那种探照灯似的工程灯,说是晚上也要赶工。”

沈砚之关掉紫外线灯,残片上的紫色光晕慢慢褪去,露出底下更显苍白的底色。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被雨雾笼罩的城区轮廓,那里隐约有几盏刺眼的白光穿透雨幕,像悬在半空的探照灯。

“工业强光加上这几天下雨的湿气,颜料层被破坏了。”他转过身,白大褂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这种仿古壁画看着光鲜,其实就像纸糊的灯笼,经不住折腾。”

正说着,工作台的电话忽然响了,铃声在安静的工坊里显得格外突兀。小林接起电话,嗯嗯啊啊说了几句,脸色渐渐变得古怪。

“沈先生,是……是市博物馆的周馆长。”小林捂住话筒,声音压得很低,“他说……说馆藏的那幅《江行初雪图》出问题了。”

沈砚之的眉头猛地蹙起。那幅《江行初雪图》是馆里的镇馆之宝,唐末五代的摹本,虽然不是真迹,但也是一级文物。上个月他还去做过例行检查,当时一切正常。

“让他别慌,我马上过去。”沈砚之抓起挂在门边的伞,白大褂的下摆被风掀起一个角,“小林,把这些残片收好,做个湿度测试,我回来要看数据。”

雨幕里,沈砚之的黑色雨伞像一朵移动的墨花,很快消失在巷口。小林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发现刚才放残片的地方,那朵半开的牡丹已经彻底褪成了白色,像极了被揉皱的宣纸。

***市博物馆的青铜器展厅里,周馆长正背着手在玻璃展柜前踱步,油亮的头发被抓得有些凌乱。看到沈砚之走进来,他连忙迎上去,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打滑:“砚之啊,你可算来了!你自己看,这好好的画怎么就……”

沈砚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脏猛地一缩。展柜里的《江行初雪图》卷着一半,露出的画面上,原本该是苍茫的江面变成了浅灰色,岸边的芦苇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就连那艘停泊的小船都像是被水洗过,船篷的赭石色淡得几乎看不见。

“什么时候发现的?”沈砚之的声音有些发紧,他戴上白手套,隔着玻璃仔细观察画面边缘,那里有一圈极细微的卷曲,像是颜料层正在剥落。

“今早上开馆前检查发现的。”周馆长递过一副白手套,声音带着颤音,“昨天闭馆时还好好的,我亲自锁的展柜。这恒温恒湿系统一直开着,温度湿度都在标准范围内,怎么会突然这样?”

沈砚之打开展柜侧面的检测记录面板,屏幕上跳动着一串数字:温度20℃,湿度55%,光照强度0.3勒克斯,一切都符合文物保存的标准。他皱着眉绕到展柜背面,那里有个不起眼的通风口,他伸手摸了摸风口边缘,指尖沾到一点极细的灰尘。

“昨晚馆里有施工吗?”沈砚之问。

“施工?没有啊。”周馆长愣了愣,忽然拍了下额头,“对了!隔壁展厅在装新的安防系统,昨晚好像有电工来拉过线,不过说是没动这边的设备。”

沈砚之走到隔壁展厅门口,那里果然堆着些电线和工具箱,地面上还有没清理干净的水泥痕迹。他蹲下身,发现墙角的插座面板是松的,轻轻一抠就掉了下来,露出里面缠绕的电线,其中一根蓝色的线皮有被磨破的痕迹。

“把电工叫来。”沈砚之站起身,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十分钟后,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年轻人局促地站在展厅里,手里还攥着个剥线钳。“我……我就是接了下临时电源,没碰别的啊。”他结结巴巴地说,“昨晚拉电线时可能蹭到了隔壁的线路,但我看没跳闸就以为没事……”

“这是强电线路。”沈砚之指着那根磨破的蓝线,“你们接的临时电源过载,导致这一路的稳压系统失灵了。虽然没跳闸,但电压波动会影响恒温恒湿系统的运行,瞬间升高的湿度足以让脆弱的颜料层受潮。”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年轻人手里的剥线钳上,“而且你们施工时没关紫外线消毒灯吧?我在展柜通风口发现了臭氧的味道。”

年轻人的脸唰地白了:“我……我忘了关……想着反正没人……”

周馆长在一旁听得直跺脚:“糊涂!真是糊涂!这画要是毁了,咱们怎么向上面交代?”

沈砚之没说话,他重新回到展柜前,小心翼翼地将画卷展开更多。在画面的角落,有一处极淡的印章,原本该是朱砂色,现在却变成了暗红色。他用随身携带的放大镜看了看,印章的边缘还算清晰,没有出现晕染的痕迹。

“还好发现得及时。”他松了口气,“颜料层只是表面氧化,还没伤到纸本。马上把画移到修复室,用去离子水做脱酸处理,再用宣纸吸潮,应该能挽回。”

周馆长这才缓过神来,连忙吩咐工作人员准备工具。沈砚之看着他们小心翼翼地将画从展柜里取出,忽然注意到画卷背面的标签,上面写着“摹本”两个字,墨迹是新的,显然是后来补上去的。

“这摹本是什么时候鉴定的?”他问。

“去年请故宫的专家来看的。”周馆长说,“原本一直以为是真迹,后来才发现是宋代的摹本,不过艺术价值也很高。”

沈砚之的目光在标签上停留了片刻,忽然想起早上那几片褪色的壁画残片。无论是仿古的壁画,还是被误认的摹本,它们都在时光里扮演着另一个角色,直到某个突如其来的瞬间,被打回原形。

雨还在下,博物馆的玻璃幕墙外,雨珠连成了线,将外面的世界折射成一片模糊的光影。沈砚之望着那片光影,忽然觉得所谓的“真迹”与“仿品”,或许本就没有那么清晰的界限,就像这雨水中的光影,真真假假,最终都会随着时间慢慢褪色。

***修复室里弥漫着淡淡的酒精味,沈砚之正用羊毛排笔蘸着稀释过的脱酸剂,轻轻刷在《江行初雪图》的背面。宣纸吸潮后微微发皱,他用竹制的压条一点点将褶皱抚平,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易碎的蝴蝶翅膀。

“沈先生,您说这画会不会留下痕迹?”小林端着一盆去离子水走进来,看着画面上渐渐恢复的色彩,忍不住小声问。

“多少会有点。”沈砚之头也不抬,排笔在纸上划过一道浅浅的水痕,“就像人受了伤,总会留下疤痕。不过只要处理得当,至少能保住它原本的气韵。”

他忽然停下手,目光落在画面中那艘小船上。船舷边有个模糊的人影,原本几乎看不见,脱酸处理后渐渐显露出一点墨色,像是个撑伞的渔夫。沈砚之凑近了看,发现那人影的衣袂处有一笔极淡的飞白,笔法灵动,不像是宋代摹本的风格,倒有点像元代画家的笔触。

“奇怪。”他喃喃自语,拿起放大镜仔细观察,“这笔触……”

就在这时,修复室的门被推开了,周馆长拿着一份文件走进来:“砚之,故宫的专家回信了,说他们当年鉴定时,确实在船舷处发现过一处后人补笔,不过当时觉得是无关紧要的修补,就没记录在报告里。”

沈砚之放下放大镜,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处补笔:“也就是说,这幅摹本在流传过程中,还被人修补过?”

“应该是。”周馆长点点头,“老东西嘛,哪有没修补过的?就像人老了总要打针吃药。”

沈砚之没说话,他重新拿起排笔,继续在画纸上工作。阳光透过修复室的遮光窗照进来,在画纸上投下一块菱形的光斑,光斑里的尘埃缓缓浮动,像时光里那些看不见的痕迹。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祖父教他修复古画时说的话:“修画就像修史,不能只看表面的色彩,得摸到纸背面的纹路。有些东西看着是后来补的,其实比原来的更珍贵。”

那时他不懂,现在看着眼前这幅渐渐恢复神采的《江行初雪图》,忽然有点明白了。无论是突然褪色的仿古壁画,还是被补过笔的古画摹本,它们身上的每一道痕迹,都是时光留下的印记,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共同构成了完整的故事。

傍晚时分,雨停了。沈砚之走出博物馆,天边挂着一道淡淡的彩虹,将青灰色的天空染出几分亮色。他抬头望着彩虹,忽然觉得那些褪色的色彩、被修补的笔触,都像是这彩虹的颜色,短暂却绚烂,消失了也会留下痕迹。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小林打来的。“沈先生,那壁画残片的湿度测试出来了,果然是因为环境湿度突然升高,加上强光照射,颜料层才会氧化褪色。”小林的声音带着点兴奋,“我还发现残片背面的铝箔上有个小小的商标,查了一下,是十年前本地一家工艺品厂的产品,这下业主该相信是仿品了吧?”

沈砚之笑了笑,沿着人行道慢慢往前走:“告诉业主,别太在意真假。仿品也好,真迹也罢,只要曾经被好好对待过,就有它的价值。”

他路过一家画廊,橱窗里挂着一幅现代派的油画,色彩浓烈得像是要溢出来。沈砚之站在橱窗前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无论是古画还是今画,其实都在诉说着同样的故事——关于时光,关于留存,关于那些在岁月里慢慢褪色,却从未真正消失的痕迹。

晚风拂过街角的梧桐树叶,带起一阵沙沙的声响。沈砚之拉了拉衣领,继续往前走,他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像一幅正在慢慢展开的画卷,画里有褪色的壁画,有修补的古画,还有那些在时光里静静流淌的故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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