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天台铁门被风吹得哐当作响。张函瑞站在边缘，脚下是黑乎乎的夜色，远处的街灯像一串碎掉的星星。他手里攥着那张纸，边角已经卷了，墨迹晕开，像是谁哭花了的脸。

“你来了。”身后传来声音。

张函瑞没回头，听得出是谁。风从背后吹过来，带着一点烟味，还有……他的味道。

张桂源走近几步，在距离他两步的地方停住。他穿着深色外套，袖口还沾着点干掉的血迹，锁骨处的E字伤痕在灯光下看得更清楚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张函瑞问，声音哑哑的。

张桂源没回答，只是把手中的笔记本递了过来。

张函瑞接过，翻开最后一页。那张便签纸还在，背面多了一行蓝色墨水的字：

“Henry的代价=消除自主意志”

数字墨水显示这是五分钟前写下的。

“你怎么会有这些？”张函瑞的声音有点抖。

张桂源扯开衬衫领口，锁骨处露出一个破碎的英文字母E，边缘渗着血珠。“你以为为什么我能找到你？你以为为什么你妈妈允许我接近你？”

远处篮球场传来哨声，和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重叠在一起。

张函瑞后退一步，脚跟碰到天台边缘。风吹得他额角的旧疤发烫。

“如果我的喜欢都是被设计的……”他的手松开，任手中的纸张飘落。其中一张落在栏杆上，风卷起一角，墨迹晕染开来，形状像极了张桂源水瓶标签上的泪痣。

张桂源看着那张纸飘走，眼神动了动，但没说话。

张函瑞突然笑了，笑得苦涩，“你们连我喜欢谁都要安排好，是不是？连心跳、脸红、失眠……都是实验数据的一部分？”

“我不知道心跳算不算数据，”张桂源低声说，“但我记得你每次脸红的样子。”

张函瑞愣了一下。

“记得你第一次对我笑的时候，阳光刚好照进教室，你的睫毛在脸上投下小影子。”张桂源往前迈了一步，“我记得你说话时会不自觉地咬嘴唇，紧张的时候会把钢笔盖开了又关。”

张函瑞的眼眶有点发热。

“可这些……这些明明是真实的。”他喃喃道。

“你觉得它们真实，它们就是真的。”张桂源伸手想碰他的脸，但在最后一刻收了回去。

“我不信。”张函瑞摇头，“你们早就计划好了，对不对？从我转学那天开始，你就……”

“是我自己决定坐到你旁边的。”张桂源打断他，“没人告诉我你会笑起来像这样——”他指了指自己的嘴角，“也没人说你会在下雨天特意绕远路去便利店买我爱喝的气泡水。”

张函瑞的手指动了动。

“你知道吗？你第一次摔倒的时候，我差点冲过去扶你。”张桂源的声音低了下来，“但我不能。因为如果我表现得太在意你，实验组就会知道……我已经越界了。”

“你胡说。”张函瑞别过头，“你也是他们的人，对不对？你是来控制我的。”

“我是来陪你一起毁掉他们的计划的。”张桂源说。

张函瑞猛地转身看他。

“什么意思？”

“你不是唯一一个被困在实验里的人。”张桂源解开袖扣，露出手腕内侧的一串编号，“Charlie。我是他们的介入变量。”

张函瑞瞪大了眼睛。

“从你六岁开始，他们就在观察你。你记得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吗？他说你有超常的记忆力，其实是他们在测试你的情感反应。”张桂源靠近了些，“而我……是后来加进去的变量。他们想看看，如果你爱上一个人，会不会打破他们的稳定模型。”

“所以你是故意接近我的？”张函瑞的声音在发抖。

“不是。”张桂源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是我主动要求加入的。我知道你被他们操控，我想成为你选择自由的那个理由。”

张函瑞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那你到底有没有真的喜欢过我？”

张桂源沉默了几秒，才低声说：“我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但我愿意为你变成真的。”

张函瑞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

“可我不想再被操控了……哪怕是你。”他哽咽着说。

张桂源的手慢慢收紧，“那就由你决定下一步。”

张函瑞抬头看着他，眼底一片潮湿。风呼啸着从他们之间穿过，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乱了张桂源的衣角。

“我要亲自见到王橹杰，给他道歉。”张函瑞忽然说。

张桂源眼神微变。

“他不该是那样被我对待的。不管他是实验员还是别的什么……他曾经是真心对我好的。”张函瑞擦掉眼泪，语气坚定，“我要亲自跟他说清楚。”

张桂源没说话，只是悄悄熄灭了手机屏幕。

屏幕上残留着一条未读信息：

“Charlie，启动终止协议。”

风更大了，天台铁门吱呀作响，像是命运的钟摆，在黑暗中轻轻摇晃。

张函瑞站在那里，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