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开始

护城卫清理战场时，石夯直接把半昏迷的沐雨打横抱起。她轻得像片羽毛，眉头却还紧紧蹙着，像是在梦里都在与煞气较劲。灵羽跟在一旁，指尖萦绕着微弱的绿光，悄悄探向沐雨的灵脉——那里面的灵力乱得像团麻，净世白莲的余威还在隐隐震颤，显然是强行催动本源的后遗症。

“这丫头，真是拼命。”石夯的声音放得很轻，怕吵醒怀里的人，“以前总觉得她柔柔弱弱的，没想到打起架来比铁山还狠。”

灵羽没接话，只是加快了脚步。黑岩城的晨雾还没散，石板路上能看到昨夜战斗留下的暗红血迹，被露水浸得发乌。偶尔有早起的居民探出头，看到被石夯抱着的沐雨，又飞快缩了回去——经过这一夜，谁都知道，城西那个药铺的丫头，再也不是能随便欺负的软柿子了。

回到木屋时，天刚蒙蒙亮。石夯把沐雨轻轻放在柴房的稻草堆上，灵羽则从竹篮里取出个陶瓶，倒出三枚碧绿色的药丸，小心翼翼地塞进她嘴里。“这是‘安灵散’，能稳住她紊乱的灵力，就是会睡很久。”她擦了擦沐雨嘴角的药渍，“我们守着吧，别让任何人来打扰。”

石夯重重点头，搬了张椅子守在门口，手里的弯刀始终没离手。

沐雨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梦里全是光怪陆离的画面：阿迪站在金色火海里对她笑，骨坊老者的黑色令牌化作毒蛇缠上她的手臂，净世白莲的花瓣上流淌着像眼泪一样的露珠……她想抓住什么，却总也抓不住，直到一道清越的铃声响起，所有画面才骤然碎裂。

再次睁开眼时，窗外已是满天星斗。

她挣扎着坐起来，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丹田处空空荡荡的，连一丝灵力都提不起来。柴房里点着盏油灯，石夯趴在桌案上睡着了，口水打湿了半片衣襟，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烤兽肉。

沐雨哑然失笑，刚想下床，却发现床头放着一碗温热的米粥，旁边还有个小碟子，盛着几块腌菜。米粥熬得很稠，上面浮着层米油，显然是有人守着炉火慢慢炖的。

她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米粥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熨帖着空荡荡的五脏六腑。这时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腕上缠着干净的布条，想必是石夯或灵羽帮她处理过战斗时被碎石划破的伤口。

“醒了？”

灵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件缝补过的粗布外衣。“石夯守了你一天，刚被我打发去佣兵公会了，说要给你带最好的兽肉回来。”她把外衣递过来，“穿上吧，夜里凉。”

沐雨接过外衣，指尖触到布料上细密的针脚，心里暖烘烘的。“谢谢你，灵羽。还有……昨天的事，多亏了你。”

“我说过，我们是在一条船上。”灵羽走到药圃边，给凝露草浇了点水，“不过你这次太冒险了，净世白莲的本源之力，以你现在的境界强行催动，跟燃魂期修士燃烧灵魂没什么区别，稍有不慎就会灵力崩解，变成废人。”

沐雨低下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昨夜那毁天灭地的力量消失无踪，只剩下满身的疲惫。“可当时……我没有别的选择。”

“选择从来都有，”灵羽转过身，月光落在她脸上，让她平日里冰冷的眼神柔和了些，“只是你选了最笨的一种。阿迪教你的，难道只有硬拼吗？”

沐雨一怔。

是啊，阿迪教她劈柴要用巧劲，教她引导兽核能量要顺应经脉，教她“别被力量困住”……他从来没教过她要拼命，是她自己，在绝境里用最极端的方式去搏。

“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灵羽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卷竹简，扔给她：“这是《九黎灵术总录》的残篇，里面记载着‘借力’的法门，不是透支自身，而是引天地之势为己用。你自己琢磨吧，别再像个愣头青一样乱来了。”

竹简落在沐雨怀里，沉甸甸的。她看着灵羽的背影，突然想起石夯说过的话——“灵羽姑娘看着冷，心热着呢”。

夜深了，石夯还没回来。沐雨坐在油灯下，翻开那卷《九黎灵术总录》。竹简上的字迹很古老，笔画间却透着一股熟悉的苍劲，像极了阿迪药架上那些标签的笔迹。

她指尖抚过其中一行字：“力有尽时，势无穷尽，顺天应人，方为正道。”

窗外的月光穿过窗棂，在竹简上投下淡淡的光斑。沐雨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离那个脾气古怪的人，近了一步。

而此时的佣兵公会里，石夯正举着酒坛跟鹰眼碰杯，嗓门大得惊动了整个公会：“我跟你们说，沐雨那丫头，将来绝对是能成大事的！就凭她那股拼劲……”

鹰眼没喝酒，只是看着石夯通红的眼眶，淡淡道：“你还是多想想，明天该给她带什么兽肉补身体吧。”

石夯一拍脑门，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对！要最嫩的羚羊肉！再加点当归、枸杞……”

夜风吹过黑岩城的街道，带着药圃里凝露草的清香。沐雨的木屋静悄悄的，只有油灯偶尔爆出的灯花声，和竹简被轻轻翻动的微响。

疲惫还在，伤痛还在，但心底那股名为“退缩”的情绪，却在这场安稳的休憩里，悄悄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