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被揉碎的金箔，透过碎花窗帘的缝隙钻进来，落在魏无羡的睫毛上。他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时，鼻尖先捕捉到一股熟悉的清香——是曾美好常用的柠檬味洗衣粉，混着窗外飘来的、带着露水的青草气。这味道太温和，太鲜活，让他有瞬间的恍惚，仿佛前半生在乱葬岗啃过的冷硬干粮、在云深不知处闻惯的檀香，都成了遥远的旧梦。
床头柜上的牛奶还温着，杯壁凝着薄薄一层水珠，旁边压着张便签，是曾美好娟秀的字迹：“阿婴，校服在衣柜第三格，记得吃早餐。”魏无羡指尖碰了碰杯壁，暖意顺着指尖漫到心口，他想起昨夜汪大东拍着胸脯说“以后你就是我亲弟”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客厅里早就热闹起来。煎蛋的滋滋声裹着面包的焦香飘进来，汪大东的大嗓门更是穿透了门板：“妈！我那只印着龙纹的球鞋呢？今天要穿去学校耍帅的！”紧接着是汪天养沉稳的声音：“急什么？先给阿婴盛碗粥，你表弟第一天上学，别让他看你这毛毛躁躁的样子。”
魏无羡洗漱完，打开衣柜第三格——蓝白色的运动校服叠得整整齐齐，领口绣着“芭乐高中”四个字，布料柔软，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他套上校服时，总觉得这颜色太亮，太有朝气，和自己骨子里那点经历过血雨腥风的沉郁格格不入，像是给冷硬的石头裹上了一层软糖纸。
“阿婴！快来吃！”汪大东已经坐在餐桌旁，面前摆着两个煎蛋、三片烤面包，还替魏无羡盛了碗南瓜粥，“我妈煮的南瓜粥超赞，你快尝尝！”
曾美好坐在对面，不停给魏无羡夹菜，眼神像看自家孩子：“阿婴，在学校要是饿了，书包里我放了饼干，要是有人欺负你，就跟大东说，或者给舅舅打电话，知道吗？”
汪天养放下报纸，看向魏无羡的目光带着温和的审视，却没有逼人的压迫感：“阿婴，芭乐高中跟你以前待的地方不一样，性子可以活络，但别学大东闯祸。有事多观察，少冲动，明白吗？”
魏无羡捧着温热的粥碗，点头时眼眶有点发热：“知道了，舅舅，舅妈。”长这么大，除了江枫眠和虞夫人，还没人这么细致地叮嘱过他饮食冷暖。
去学校的路上，汪大东骑着一辆银灰色的摩托车，让魏无羡坐在后座。风从耳边吹过，带着街边早餐摊的豆浆香，魏无羡看着路边匆匆走过的行人——穿西装的上班族啃着包子赶公交，卖早点的阿姨笑着给学生装油条，还有几个和他们一样穿校服的少年，勾着肩膀打闹，书包上挂着晃来晃去的卡通挂件。
这一切都太“活”了。没有仙门世家的规矩森严，没有怨气缠身的阴魂不散，只有普通人的烟火气，热烈又坦荡。
“前面就是芭乐高中了！”汪大东指着不远处那栋红白色的教学楼，语气里满是自豪，“看到没？那栋最高的楼，咱们终极一班就在顶楼！”
刚到校门，就碰到了值班的门卫大爷。大爷看到汪大东，笑着打趣：“大东，今天带新朋友来啦？”
“这是我表弟魏婴！新来的转学生！”汪大东拍着魏无羡的肩膀，嗓门大得半个校门都能听见，“以后他要是进校园，您可得多关照！”
魏无羡对着门卫大爷礼貌地笑了笑，大爷摆摆手：“放心吧，大东的表弟，就是我的半个侄子！”
办入学手续要去教务处，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略带尖细的声音：“这个月的纪律报告怎么又有终极一班？汪大东是不是又在操场跟人打架了？”
汪大东推门的手顿了顿，对着魏无羡挤了挤眼：“这是咱们教导主任贾勇，你别理他，他就这点能耐，只会嘴上嚷嚷。”
推开门，只见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头发梳得油亮的中年男人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个保温杯，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看到汪大东，贾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放下保温杯，语气带着不耐烦：“汪大东，你又来干什么？是不是又闯祸了？我跟你说，这个学期要是再接到投诉，我可不管你爸是谁……”
话没说完，他就看到了汪大东身后的魏无羡，语气立刻软了下来，挤出一个还算和蔼的笑容：“这位就是新来的转学生吧？叫魏婴是吧？来，坐，手续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魏无羡刚要开口，汪大东就抢先一步坐到贾勇对面，胳膊肘搭在桌子上：“贾主任，我表弟可是好学生，你可别用看我的眼神看他。手续赶紧办，我们还要去终极一班呢，别耽误我们上课。”
贾勇瞪了汪大东一眼，却没敢多说什么——谁都知道，汪大东他爸汪天养在当地有点人脉，而且汪大东打架超猛，上次隔壁高校的人来闹事，还是汪大东把人赶跑的，学校还得靠他“镇场子”。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叠表格，递给魏无羡：“把这些填了，家长签字那栏，你舅舅昨天已经签过了。”又转头对着汪大东，语气带着警告，“汪大东，我跟你说，魏婴是新来的，你可别带他学坏！要是让我发现他跟你一起在学校打架，我饶不了你！”
“知道了知道了，贾主任你真啰嗦！”汪大东接过魏无羡填好的表格，塞给贾勇，拉着魏无羡就往外走，“魏婴，咱们走，别跟他在这浪费时间！”
走出教务处，魏无羡忍不住问：“大东哥，这位贾主任……好像有点怕你？”
汪大东得意地扬起下巴，拍了拍胸脯：“那当然！想当年，隔壁火山高中的人来咱们学校抢地盘，是我一个人把他们打跑的！从那以后，贾勇就不敢对我太横——他怕我走了，没人帮学校镇场子！”
魏无羡挑了挑眉，心里觉得有趣——这个世界的“厉害”，好像和他以前认知的“修为高深”不太一样，更直接，更靠拳头说话。
往终极一班走的路上，几乎每个碰到汪大东的学生都会停下来打招呼，一口一个“东哥”，眼神里满是敬畏。有几个女生看到魏无羡，还偷偷议论：“那个男生是谁啊？长得好帅，跟东哥走在一起，不会是东哥的弟弟吧？”
汪大东听到了，立刻停下脚步，搂着魏无羡的肩膀，对着那几个女生大声说：“这是我亲表弟魏婴！新来的转学生，以后也是咱们芭乐高中的人，你们可别欺负他！”
女生们脸都红了，赶紧点头：“东哥放心，我们怎么会欺负魏同学呢！”
魏无羡被他这股热情弄得有点不好意思，只能低着头，任由汪大东拉着往前走。
终于到了终极一班门口，门板是深棕色的，比别的教室门厚了一圈，上面还贴着几张歪歪扭扭的贴纸，写着“终极一班，谁都别惹”。汪大东刚要推门，就听到身后传来贾勇的声音：“汪大东！等一下！”
两人回头，只见贾勇拿着个文件夹，快步走过来，眼神扫过魏无羡，又落到汪大东身上：“我跟你说，今天下午有领导来视察，你们终极一班收敛点，别把桌椅摆得乱七八糟的，也别在教室里吃东西，听到没有？”
“知道了贾主任，保证不给你添麻烦！”汪大东敷衍地摆摆手，推开教室门，“魏婴，咱们进去！”
教室里面比魏无羡想象的还要“自由”。桌椅根本没有按规矩摆放，有的横放，有的竖放，还有人把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当成了“沙发”。后排有个染着黄毛的男生坐在桌子上，戴着耳机摇头晃脑；窗边有两个女生正对着镜子补妆；最里面的角落里，一个男生趴在桌子上睡觉，嘴角还流着口水。
听到开门声，所有人都抬起头，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魏无羡身上。
“东哥回来啦！”
“这就是东哥说的表弟？长得也太靓了吧！”
“喂，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啊？”
议论声瞬间炸开，一个穿着花衬衫、头发梳得像凤梨的男生率先冲了过来，对着魏无羡伸出手：“你好你好！我叫金宝三，是终极一班的‘副班长’！以后你在学校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宝三，我罩你！”
汪大东一巴掌拍在金宝三的后脑勺上：“金宝三，你少在这吹牛，就你那点战力指数，还想罩我表弟？”
金宝三揉着后脑勺，不服气地说：“东哥，我战力指数虽然不如你，但我人脉广啊！学校里谁不认识我金宝三？”
魏无羡看着两人打闹，忍不住笑了，对着金宝三伸出手：“你好，我叫魏婴。”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白色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生优雅地站起身。他的五官很精致，带着点混血儿的深邃，嘴角总是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起来就不好惹。他走到魏无羡面前，目光带着几分审视，却没有恶意：“我叫王亚瑟，是大东的朋友。欢迎来到终极一班，魏婴同学。”
他的声音很好听，带着一种独特的腔调，像是从老电影里走出来的人。魏无羡伸出手，与他轻轻一握：“谢谢你，王亚瑟同学。”指尖碰到王亚瑟的手时，他能感觉到一丝沉稳的能量波动——和汪大东的霸道不同，王亚瑟的能量更内敛，像藏在鞘里的剑。
“小雨！快过来！”汪大东对着角落里喊了一声。
魏无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干净校服的男生坐在窗边，正低头看着一本书。听到喊声，他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眼神平静得像一汪湖水。他合上书，慢慢走过来，对着魏无羡微微点了点头：“丁小雨。”
“你好，丁小雨同学。”魏无羡也对着他点头微笑。他注意到，丁小雨的气息很淡，几乎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但他的灵觉却隐隐感到一丝危险——就像平静的湖面下，藏着一条湍急的暗流。
上课铃响了，进来的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老师，看到魏无羡，笑着说：“这位就是新来的转学生吧？来，跟大家做个自我介绍。”
魏无羡走到讲台前，看着台下几十双好奇的眼睛，心里有点紧张，却还是镇定地说：“大家好，我叫魏婴，从今天起，就是终极一班的一员了。希望以后能和大家好好相处。”
“魏婴同学长得真帅！”台下立刻有女生小声尖叫。
汪大东在下面拍着桌子：“听到没有？这是我表弟！以后谁要是敢欺负他，就是跟我汪大东过不去！”
老师无奈地瞪了汪大东一眼：“汪大东，上课别捣乱。魏婴，你就坐在丁小雨旁边吧，他比较安静，能帮你适应一下。”
魏无羡走到丁小雨旁边的空位坐下，丁小雨悄悄把一张写满笔记的纸推到他面前，小声说：“这是昨天的课程重点，你可以先看看。”
魏无羡愣了一下，接过纸，轻声道：“谢谢你。”他看着丁小雨认真听课的侧脸，觉得这个看起来冷漠的男生，其实很细心。
课间休息时，汪大东迫不及待地拉着魏无羡，给他科普“战力指数”。
“魏婴，你刚来，肯定不知道这个！”汪大东握了握拳头，一股温热的能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紧绷了几分，“在咱们高校界，衡量一个人强不强，就看‘战力指数’！我现在的战力指数有九千点，亚瑟跟我差不多，小雨平时隐藏战力，一爆发能到一万点！”
魏无羡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汪大东的拳头，指尖感受到一股霸道的能量，和他熟悉的灵力截然不同——灵力是清凉的，能在经脉里流转；而战力指数是温热的，更偏向于肉身的爆发。他内视丹田，看到那丝温和的灵能在缓慢转动，心里不禁想：如果把灵能转化成战力指数，会是什么样子？
“怎么样？感受到了吧？”汪大东收回拳头，得意地说，“你别担心，就算你现在战力指数是零也没关系，我教你！不出三个月，保证你能练出五千点战力！”
这时，丁小雨递过来一瓶冰镇可乐，还有一块巧克力：“食堂的汉堡可能太咸，你可以先吃块巧克力垫垫。”
魏无羡接过可乐，心里暖暖的：“谢谢你，小雨。”
中午，汪大东果然拉着魏无羡去了食堂，点了所谓的“超级大汉堡”——面包比魏无羡的脸还大，里面夹着两层肉饼、两片芝士，还有厚厚的生菜和番茄。
“快吃！这个超好吃的！”汪大东拿起汉堡，咬了一大口，酱汁都沾到了嘴角。
魏无羡也拿起汉堡，咬了一口——肉汁很足，芝士很香，就是有点咸。他正吃着，就看到贾勇端着餐盘走过来，坐在他们对面。
“汪大东，我跟你说的事别忘了，下午领导来视察，你们班可别出乱子。”贾勇一边扒拉着米饭，一边叮嘱。
“知道了贾主任，你怎么比我妈还啰嗦。”汪大东含糊不清地说。
贾勇瞪了他一眼，又看向魏无羡，语气缓和了些：“魏婴同学，在学校还习惯吗？要是汪大东欺负你，你就跟我说。”
魏无羡笑着点头：“谢谢贾主任，大东哥没有欺负我，他很照顾我。”
贾勇显然没想到魏无羡会这么说，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那就好。汪大东这孩子，就是性子野，心肠不坏。”
午休时，魏无羡借口熟悉校园，一个人在学校里漫步。芭乐高中很大，有一个足球场，一个篮球场，还有一片小树林。走到小树林时，他突然停下脚步——一股阴冷的气息顺着脚底往上爬，和乱葬岗的怨气不同，这股气息更淡，更像是人为残留的。
他蹲下身，摸了摸地面，指尖传来一丝冰凉的触感。周围的树木都是枝繁叶茂的，只有脚下这一片，叶子是枯黄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生机。魏无羡闭上眼，灵觉扩散开来，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黑色气息藏在土壤里，带着不祥的恶意。
他把这个地方默默记在心里，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这个看似普通的校园，好像也藏着不简单的秘密。
放学铃声响起，汪大东搂着魏无羡走出教室，王亚瑟和丁小雨也跟在后面。
“魏婴，明天我带你去操场练战力指数。”汪大东说。
王亚瑟点点头：“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丁小雨也开口：“放学路上小心，最近学校附近好像不太安全。”
魏无羡看着三人，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谢谢你们。”
走到校门口，又碰到了贾勇。他正送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出门，看到汪大东他们，挥了挥手：“明天见。”
汪大东也挥了挥手：“贾主任再见！”
回家的路上，汪大东还在兴奋地说着学校的趣事，魏无羡听着，偶尔回应几句。他看着路边的夕阳，心里却在想：小树林里的阴冷气息，丁小雨说的“不太安全”，还有贾勇对终极一班的特殊态度……这个芭乐高中，好像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回到汪家，魏无羡脱下校服，看着镜中的自己。蓝白色的校服衬得他脸色很白，眼神却比同龄人多了几分沉郁。他想起今天遇到的人——热情的汪大东，细心的丁小雨，优雅的王亚瑟，还有有点啰嗦却不坏的贾勇，以及小树林里那股不祥的气息。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指尖划过镜面上的校徽，低声自语：“终极一班，战力指数……看来，这个书，是真的念不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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