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的白炽灯刺得人眼晕,黑豹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的蓝白条纹被单都遮不住她脸色的惨白。她刚咳完一阵,指节还攥着被角泛白,胸腔里的闷痛感没缓过来,声音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硬气:“我答应你!”
话锋陡然一转,她眼神扫过站在病床边、攥着陈sir衣角怯生生的小男孩豆豆,喉结滚了滚,把“我们姐弟俩”咽了回去,只死死盯着陈sir:“但是你这个阿sir!得保证——”她抬手指向豆豆,指尖都在微微发颤,“保证他的安全!半分差池都不行!”
陈sir往前半步,目光沉定地迎上她的视线,语气掷地有声:“好,我答应你。”
站在一旁的大白刚要往前凑,嘴都张开了,还没蹦出一个字,胳膊就被身边的蓝蓝狠狠掐了一把。蓝蓝挑着眉,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戏谑的笑意:“你啊,又冲动啦?没看见人还病着吗,急什么?”大白疼得龇牙咧嘴,又不敢出声,只能悻悻地把话咽了回去。
陈sir没理会两人的小动作,转头对蓝蓝吩咐:“蓝蓝,准备写笔录。”
“把我带警察局。”黑豹突然开口,撑着胳膊就要坐起来,动作太急,又引发一阵咳嗽,她捂着胸口,额角渗出细汗,却没松劲。
陈sir连忙伸手想按住她,眉头皱紧:“可是你的身体……还需要留院观察。”
“没事儿。”黑豹摆了摆手,语气里满是不耐,“医院里被问来问去的,像个什么样子?我还没到要让人把床搬去警局的地步。”话音刚落,守在门口的两个警察已经快步上前,一左一右小心地扶住她的胳膊,动作轻却稳,慢慢帮她挪下床。
审讯室的灯光比医院更冷硬,惨白的光打在黑豹脸上,把她唇色衬得愈发浅淡。她刚坐下没两分钟,胸腔里的痒意就压不住了,先是低低的闷咳,很快就变成一连串急促的喘息,她弯着腰,一只手死死按在胸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另一只手撑着桌沿,才没让自己栽倒。
陈sir原本坐在对面翻笔录,听见咳嗽声猛地抬头,眉头瞬间拧成结。她没多问,起身快步走到角落的饮水机旁,接了杯温水,又快步走回来,把杯子往黑豹面前推了推,声音比刚才柔和些:“先喝点水,缓一缓。”
黑豹抬眼瞥了她一眼,眼里还带着几分戒备的冷意,却还是伸手端过杯子。温热的水流滑过喉咙,胸腔的灼痛感稍稍缓解,她盯着杯底晃动的涟漪,眼神却渐渐飘远,像是沉进了翻涌的回忆里。
“我爸是韩国人,我妈是香港本地的,”她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蒙了层砂纸,“小时候住九龙城寨,日子不算好,但至少有家。”她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直到我十岁那年,半夜听见枪响,我妈把我和弟弟塞进衣柜,让我们别出声。”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开始发颤,咳嗽又冒了出来,这次却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等我们敢出来的时候,爸妈都倒在血里……警察来的时候,只问了几句就走了,案子到最后也没破。”
后来的日子,她和弟弟成了城寨里的流浪儿,靠捡别人剩下的食物过活,被混混欺负是常事,她学着打架,学着用狠劲保护弟弟。“我恨透了那些不管事的警察,”她猛地抬眼,眼里满是猩红,“如果当年他们能多查一点,我爸妈就不会白死!”
再后来,她在街头混出了些名气,也成了警察重点盯防的对象。“老林是警队的老油条,总想着抓我立功,”她冷笑一声,“那次在尖沙咀的大排档,我本来是去跟人谈事,路上遇见了他那个鬼样子,想起爸妈的样子,脑子一热就偷袭了他——我就是要让那帮废物知道,我不是好欺负的。”
可她没料到,自己的冲动会被黎海棠利用。“黎海棠是社团里的人,她知道我恨警察,就在我差点被警察抓到的时候假装救了我,说能帮我‘报仇’,”她的眼神暗了下去,“我信了他的鬼话,跟着她做了不少事,直到后来发现她只是想利用我挡枪,我想退的时候,他就开始派人追杀我和弟弟……”
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她手里的杯子晃了晃,水洒在审讯桌上,留下一滩湿痕。
咳嗽声渐渐平息,黑豹看着桌上那滩未干的水渍,又抬眼望向陈sir。灯光下,她眼底的戒备与戾气慢慢褪去,只剩下一丝复杂的松动,沉默几秒后,她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审讯室里:“……谢谢。”
这两个字出口,不仅陈sir愣了一下,连旁边记录的蓝蓝都停下了笔。黑豹避开他们的目光,指尖攥了攥衣角,补充道:“黎海棠以前在元朗有个窝棚,藏在废品站后面,只有晚上才会有人去,你们现在去,或许能堵住她。”
“你别耍花样!”大白立刻上前一步,语气带着怀疑,“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演戏?万一这是黎海棠设的圈套怎么办?”
“大白!”陈sir当即打断他,眼神锐利地扫过去,“她没必要拿自己弟弟的安全赌。”她转头看向黑豹,语气郑重,“我们信你。”说完,她起身拿起对讲机,快速部署:“通知支援组,集合警力,目标元朗废品站后窝棚,围捕黎海棠!蓝蓝,你跟我走。”
警员们迅速行动起来,审讯室里很快只剩下黑豹和两名留守的年轻警员。她靠在椅背上,假意闭目养神,眼角余光却在观察四周——审讯室的后门因刚才警力调动没关严,留了道缝隙。趁着警员注意力在对讲机上,她猛地起身,撞开身旁的人,几步冲向后门,动作快得像道黑影。
逃出警局后,她沿着街边狂奔,看见巷口一位大娘正卸摩托车头盔,没多想便冲过去,留下一句“借车用用,事后必还”,不等大娘反应,已经跨上车拧动油门,摩托车轰鸣着冲上马路。
刚拐过街角,就看见一排警车亮着警灯疾驰而过,她眼神一沉,咬了咬牙,加足马力跟了上去。风灌进衣领,带着凉意,她却丝毫没觉出冷——黎海棠害她家破人亡,还想利用她、追杀她和弟弟,这笔账,必须由她亲自了断。警车的尾灯在夜色中闪烁,她紧紧攥着车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警车在元朗废品站外停下,陈sir一挥手,警员们迅速散开,呈包围之势向窝棚逼近。刚到窝棚门口,“轰隆”一声巨响突然炸开,黑色的烟尘裹挟着碎片冲天而起,靠近门口的几名警员被气浪掀得连连后退。
“咳咳……”蓝蓝捂着口鼻爬起来,脸上沾着灰,语气满是惊疑:“这黑豹不会是耍我们吧!这根本就是个陷阱!”
陈sir掸掉身上的灰尘,眼神锐利如刀,攥紧了腰间的配枪:“她敢!她要是敢拿豆豆的安全开玩笑,我第一个不放过她!”话音刚落,窝棚里传来密集的枪声,她立刻抬手示意:“行动!”
警员们冲入窝棚,与里面的人展开激烈火拼。黎海棠捂着右眼,鲜血从指缝里不断渗出——那是之前被黑豹偷袭留下的伤。她靠在铁皮柜后,疯狂扣动扳机,可手下的人终究抵不过警方的火力,一个个倒在血泊中。
眼看手下全被击毙,黎海棠趁乱从后门逃窜。陈sir见状,立刻追了上去,留下蓝蓝处理现场。两人在堆满废品的巷子里缠斗起来,陈sir身手利落,几个回合下来,黎海棠渐渐落了下风。
另一边,蓝蓝正清点现场,突然看见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缩在角落,正是黎海棠的男副经理。警员们迅速将他包围,男人举起双手假意投降,手指却悄悄摸向腰间的枪。“别动!”蓝蓝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狠狠一脚踹在他手腕上,手枪“哐当”落地,随即被其他警员控制住。
巷子里,陈sir正准备制服黎海棠,没料到对方突然发难,抽出藏在腰间的短刀,趁她不备从身后勒住她的脖子,刀刃抵在她咽喉处。“别动!”黎海棠嘶吼着,眼里满是疯狂。
就在这危急时刻,一道黑影从旁边的废品堆后冲出,手里拎着一个生锈的铁桶,狠狠砸在黎海棠后脑勺上!黎海棠吃痛,勒着陈sir的手松了劲,陈sir趁机挣脱,转头一看,竟是黑豹。
“你来干什么!”陈sir又惊又气,刚才的爆炸让她心有余悸,生怕黑豹再出意外。
黑豹没说话,只是攥紧了手里的铁桶,眼神死死盯着黎海棠。两人一左一右将黎海棠围住,占尽优势。黎海棠见状,突然露出一抹狠笑,趁黑豹不备,猛地将短刀捅进她的肚子——正是她之前受伤的位置,伤口瞬间撕裂,鲜血染红了她的衣服。
“黑豹!”陈sir怒喝一声,迅速拔枪,对准黎海棠的胸口连开两枪。黎海棠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黑豹捂着肚子,缓缓倒了下去,视线开始模糊。陈sir连忙蹲下身扶住她,她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陈sir的手,声音微弱:帮我……照顾好豆豆……”说完,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医院的抢救室灯灭了,医生走出房门,对着焦急等待的陈sir和被警员带在身边的豆豆摇了摇头。豆豆愣了几秒,突然挣脱警员的手,冲向抢救室的门,一边拍门一边放声大哭:“姐姐!姐姐你出来!我要姐姐!”哭声在走廊里回荡,听得人心头发酸,陈sir别过脸,悄悄抹掉了眼角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