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用叉子戳了戳刚从微波炉取出来的千层面,焦黄的奶酪边缘已经发硬。她尝了一口立刻皱起眉头,露出一个被食物噎住的表情。
“面好干,”她毫不客气地评价道,抬眼看向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黄姚,“你没加水吧?”那眼神里带着“果然如此”的了然,仿佛在无声地嘲讽“不愧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黄姚耳根发烫,心里懊恼地尖叫:“热个面还要加水?还有这种讲究?”她攥紧了丝质睡衣的衣角,嘴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女孩随意地把叉子一放,利落地收拾好盘子。“算了,这东西没法吃。还是直接去咖啡店吃现成的奶油蛋糕吧。”她拿起靠在墙边的贝斯包,看向还愣在原地的黄姚,“走了!今天,小文请客。”
小文?这陌生的名字像根细针戳了黄姚一下。她脚步顿了顿,脑子里警铃大作:“小文是谁?是一起玩的朋友?怎么没人提前跟我说过!”她感觉自己像个被牵着线的木偶,只能硬着头皮,亦步亦趋地跟在女孩身后。
女孩走了几步忽然停下,疑惑地回头:“你怎么总跟在我屁股后面?”
黄姚心尖一跳,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不跟着你走丢了怎么办?我哪知道要去哪家咖啡店!”她搜肠刮肚,想起影视剧里女孩子亲昵的样子,磕磕巴巴地试图模仿:“朋友……朋友就要一起走啊?”
女孩盯着她看了两秒,眼神里的探究意味让黄姚几乎要窒息,最终她只是耸耸肩:“随便你吧。那跟紧点,别走丢了,大小姐。”
进到咖啡厅,舒缓的爵士乐和浓郁的咖啡香气稍稍压下了黄姚心中的慌乱。她们刚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没多久,一个穿着干净白衬衫、气质清爽的女孩就走了过来。
“哦,你来啦?”贝斯女孩熟络地打招呼。
白衬衫女孩点点头,目光在黄姚身上停留了一瞬,便直入正题:“那件事情,大家应该都有在准备吧?”
那件事?黄姚指尖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冷静:“哪件事?是排练还是别的什么?怎么话说得这么模糊!”她不敢多问,只能含糊地应和:“我没有问题……就是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样。”
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似乎没有引起怀疑,白衬衫女孩点了点头。
然而贝斯女孩用手肘轻轻碰了碰黄姚,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等一下,你有什么事要跟吉他手说吗?”
吉他手?黄姚吓得连忙摆手,声音都不自觉地飘高了几分:“没有没有!”她心脏砰砰直跳,内心哀嚎:“吉他手?我跟吉他手能有什么事?再问下去我就要露马脚了!”
贝斯女孩却不饶人,凑近压低声音,语气暧昧:“难得今天出来,不说下自己的感受?”
“不用了,”黄姚坚决地摇头,语气刻意疏离,“我对吉他手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感触。”她垂下眼,避开对方的视线,心里补充道:“我连吉他手是圆是扁都没印象,哪来的感受?别再问了!”
“那来都来了,”贝斯女孩的视线意有所指地瞟向白衬衫女孩,“不跟人家说一下吗?至少说点什么吧?”
在两人灼灼的目光注视下,黄姚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她脑子飞速运转:“说什么?快想点万金油的话!”慌乱间,她看向白衬衫女孩,脱口而出:“啊!你的弹奏跟配合真超赞呢!”
白衬衫女孩明显一愣,随即困惑又好笑地指着自己:“你是在说我吗?”她自嘲地笑了笑,“哈哈,我也这么觉得过。不过……你为什么又晾着她呢?”
晾着?“她”是谁?黄姚彻底懵了,指尖微微发颤:“晾着谁?我什么时候晾过人?这信息量也太大了!”
贝斯女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白衬衫女孩揭晓答案:“她是鼓手。你夸鼓手弹奏,那吉他手呢?你之前不是一直对她……”
鼓手?!黄姚这才惊觉自己认错了人。脸颊瞬间像烧起来一样发烫,心里暗叫:“完了!把鼓手认成吉他手!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这时,咖啡厅的门铃清脆地响了起来。两个女孩一前一后走进来,前一个满脸不满,大力拉开椅子坐下,弄出刺耳的响声;后一个则安静许多,默默地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那个爱说话的女孩刚落座就开口,语气带着火药味:“有些人是不是忘了上次排练说的话?答应好的事,转头就变。”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贝斯手和鼓手。
贝斯手立刻反呛回去:“哟,您记得倒清楚,那你自己的部分完成得很好吗?”
安静的鼓手试图打圆场,但话语苍白无力。爱说话的女孩越说越激动,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再次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算了!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她抓起座位上的包,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这场突如其来的争吵让黄姚目瞪口呆。她僵坐在原地,内心无比混乱:“怎么说吵就吵?关系这么僵?我该劝还是不该劝?”剩余的几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过了会儿,那个安静的女孩也站起身,语气平静:“我家里有点事,得先走了。”她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也离开了。
桌上瞬间只剩下黄姚、贝斯手和鼓手三人,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贝斯手长长地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看向一脸懵懂的黄姚,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里满是疑惑:“好了,闲杂人都走了……黄姚,你说说,从早上开始你就怪怪的,练琴心不在焉,最简单的和弦都错三次;说话颠三倒四,连鼓手和吉他手都分不清……你到底怎么了?”
黄姚感觉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强烈的暴露感攫住了她:“她看出来了?和弦错了那么多我都不知道!这下怎么圆?”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制服的店员走了过来,似乎察觉到此处的低气压,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收走了她们桌上没怎么动过的饮料。
店员刚转身,之前那个爱说话的女孩竟又折返回来,在门口和人吵了几句,最终再次气冲冲地离开。
那位黑衣店员看着她的背影,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低声自语:“她又被气走了。”随即走到旁边的空桌旁,开始机械地擦拭桌面。
这个小插曲过后,所有的压力再次落回黄姚身上。
贝斯手看了看空荡的桌角,又扫了眼店门,用指节敲了敲桌子,语气带着无奈:“喂,请客的人跑了,现在怎么说,AA还是我先垫?”
AA!这两个字像一道闪电劈中了黄姚。她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面空空如也:“AA?我没带钱啊!手机密码也不知道,根本付不了钱!这肯定要被追问到底了!”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后背,她能感觉到贝斯手和鼓手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灼热地打在她身上。
绝境之中,一个念头闪过——早上醒来时,她瞥见床头柜有个带锁的小抽屉,钥匙好像就压在乐谱下面。
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蹭过地面发出响声,这突兀的举动让另外两人都愣了一下。
“我……我好像没带手机,”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只是懊恼,“早上出来太急,放床头柜了。”她又配合地摸了摸口袋,确实是空的。
“钱也在房间抽屉里,”她看向贝斯手,尽量让自己的眼神显得真诚,“你们先垫,或者等我十分钟,我跑回去拿,很快!”心里却在疯狂打鼓:“这个借口会不会太假了?千万别被拆穿!”
“算了,我先帮你垫着吧。”贝斯手摆了摆手,语气更加无奈,但眼里的疑惑并未散去。
黄姚刚想松一口气,贝斯手却话锋一转,指节再次敲了敲桌面,语气带着调侃,眼神却认真起来:“不过,你刚才看都没看她——就这么对你的前鼓手?以前不还为了她跟我们争得面红耳赤?”
前鼓手?!那个脾气火爆、冲出去的女孩竟然是前鼓手?黄姚感觉脑子像炸开了一样,指尖紧紧蜷缩起来:“前鼓手?我还为她争过?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现在说轻说重都怕出错!”她只能继续含糊其辞:“我也是啊,今天可能……心思没在这上面。”
旁边桌那位黑衣店员突然停下了擦桌子的动作,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向黄姚:“怎么了?你们乐队又要散伙了?”
“啊?”黄姚脑子一片空白:“乐队散伙?我怎么不知道!只能继续装傻了……”
贝斯手不可思议地挑起眉毛,看向黄姚:“你不会连卢冠都不认识了吧?以前天天跟在她屁股后面问打鼓技巧的不是你?”
卢冠!这个名字还带着一段她毫无印象的亲密过往!黄姚的心直直沉了下去:“卢冠?跟在她后面问技巧?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位黑衣女孩轻笑了一声,笑容里带着自嘲和疏离:“哎呀,好久不见。”她的目光落在黄姚身上,一字一顿,清晰地问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就在你面前。”
面前?!这个一直在旁边擦桌子的店员就是卢冠?!黄姚的大脑彻底宕机,耳朵里嗡嗡作响:“她就是卢冠?我居然完全没认出来!这要是被发现不对劲……”在极度的尴尬和慌乱中,她的眼神四处飘忽,最后才不得不聚焦回黑衣女孩身上,几乎是脱口而出:“不好意思,忘了。”
这句轻飘飘的“忘了”,让卢冠脸上最后一点表情也消失了。她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把抹布“啪”地一声扔在空桌上,用力扯下身上的围裙,气冲冲地转身就走,消失在后厨方向。
空气再次凝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冰冷。
贝斯手看着卢冠消失的方向,又转回头盯着呆若木鸡的黄姚,摇着头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费解:“黄姚,你今天真是离谱到家了。以前见了卢冠比谁都热络,现在居然跟我说‘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