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致的寒冷如无形的纱幕垂落,将整片冰晶川紧紧包裹。时间在这里仿佛被遗忘,唯有风声掠过高低错落的冰柱,发出呜咽般的回响,像是天地间最孤独的低语。冷光自天际倾泻,在无垠的冰面上折射出刺眼而近乎冷酷的透明,美得令人窒息,也荒凉得教人胸口发闷。
没有观众,没有乐章,只有她与脚下的冰川在寂静中对话。每一次跃起,每一次落足,空气都似乎凝滞一分。她的脸庞平静如精心雕琢的冰像,可那双淡紫色的眼眸深处,却隐约浮动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哀伤。脚下的冰川正一寸寸崩解,那微弱却不可逆转的空洞感,如同她心底悄然蔓延的裂痕。
在这片纯白世界的中央,一抹湛蓝身影翩然起舞。她是韩冰晶,这片冰原的灵魂。长发如银河倾泻,裙摆缀满细碎的晶光,恍若星辰坠入凡尘。每一次足尖轻点,冰面上便绽开一朵转瞬即逝的冰莲;旋转之间,裙袂飞扬,如冰雪之蝶振翅欲飞。她的舞姿精准而优雅,却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孤高,仿佛这场独舞本就只属于她自己,与外界毫无关联。
就在一次高难度的回旋之后——“咔嚓”。一声细微却锐利的脆响,骤然划破了冰原的寂静。那不似自然融化的温柔低语,倒像是某种蛮横的外力,硬生生撕裂了这片冰原原有的秩序。空气仿佛也在瞬间凝固,连时间都屏住了呼吸。
韩冰晶稳稳落地,眉头轻蹙,俯身以指尖触碰那道几乎看不见的裂痕。一缕异样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而上,冰冷中带着侵蚀的力量,令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不是自然的温度……这是什么?”她低语,声音清冷而坚定,在空旷中格外清晰。
话音刚落,一个慵懒中带着几分戏谑的男声自身后响起:“啧,如此精妙的冰漪之舞,却无知音共赏,实在是遗憾啊。”
韩冰晶并未回头,只是周身的温度陡然又降了几分。“灵犀阁的司仪,何时有闲情逸致来点评他人的舞姿了?”
墨色身影渐次清晰,颜爵斜倚在一支由墨韵凝成的巨大毛笔上,墨绿长发随意垂落。他狐狸般深邃的眼眸里流转着几分调侃,指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枚玉佩,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非是窥探,不过是公务途经。况且,如此明显的能量波动,灵犀阁若视而不见,岂非失职?”
她终于转过身来,目光清冷如初,却未显露波澜。“所以,你是来问责的?怪我连自己的领地出现异动都未能察觉?”
颜爵轻笑摇头,手中折扇“唰”地展开,扇面山峦隐现、云雾缭绕。“公主言重。司仪的职责在于观察与平衡,而非问罪。”他优雅地跃下笔身,落在她几步之外,俯身凝起一缕墨色能量,探入冰缝,“倒是这股力量……冰冷中透着死寂,不似仙境寻常之物。”
他收敛了玩笑之色,神情专注。韩冰晶望着他认真的侧脸,原本紧绷的戒备稍稍松动。她深知这男人表面随性不羁,内里却缜密深沉。“你也察觉到了?”她语气缓和了些许。 “嗯。”颜爵起身,指尖墨色散去,眉头微蹙,“像是外来的侵蚀之力,加速了冰晶崩解。公主近日可还发现其他异样?”
韩冰晶望向远方寒霜森林的方向。“永冻土层开始融化,冰系精灵躁动不安。我原以为……是人间暖意的影响。” “或许有关,但绝非主因。”颜爵合起折扇,以扇骨轻敲掌心,眼中思虑流转,“这股侵蚀性的寒意,与自然循环的温暖截然不同。公主,我们恐怕得去源头走一遭。
“我们?”她微微挑眉。
“自然。”颜爵唇角扬起一抹笑意,狡黠却不轻浮,“平衡既乱,司仪岂能袖手旁观?更何况,让一位美丽的公主独自涉险,实在有违我的风度。”韩冰晶沉默片刻。她向来习惯独行,但颜爵所言确实切中要害。那股异常的寒意,或许正与她日渐虚弱的根源相连。终于,她轻一颔首,声音如冰晶相击:“好。那便有劳司仪。”颜爵笑意加深,执扇做出“请”的姿态。墨笔在他脚下延展放大,晕开莹莹光晕。韩冰晶最后望了一眼冰面上那道细痕,仿佛要将这一刻烙印心底。随后,她轻盈落上笔端,与颜爵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墨笔载着二人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寒霜森林方向掠去,在苍茫冰原上划出一道渐行渐远的墨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