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那张脸虽然多了几道疤痕,但陆昭珩依然认得——正是五年前本该死在北狄王庭的刘三!
“刘叔?你还活着?”陆昭珩难掩震惊。五年前那场变故中,他亲眼见到刘三为保护他被北狄士兵乱刀砍死。
刘三苦笑:“说来话长。先离开这里,他们很快会追来。”
二人穿街走巷,来到城南一处不起眼的民宅。刘三确认无人跟踪后,才点燃油灯。
“侯爷,老奴对不起您。”刘三突然跪地,“老奴...是睿亲王的人。”
陆昭珩虽已猜到几分,但亲耳听到仍觉心痛。刘三在陆家三十年,看着他长大,竟是别人安插的细作。
“五年前那场刺杀...”
“是睿亲王安排的苦肉计。”刘三低声道,“为的是取信于您,好在关键时刻反戈一击。”
陆昭珩扶起他:“那如今为何要救我?”
“因为老奴发现了一个秘密。”刘三神色凝重,“睿亲王...可能没死。”
这话如同惊雷!陆昭珩记得清清楚楚,五年前睿亲王兵败被俘,在狱中自尽,尸首是他亲自验看的。
“不可能!我亲眼...”
“侯爷看到的,可能是替身。”刘三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这是老奴三个月前在西山皇陵附近捡到的。”
陆昭珩接过玉佩,入手冰凉。这是睿亲王的贴身之物,上面还刻着一个“琛”字。
“西山皇陵...”陆昭珩想起那些胡人刺客鞋底的红土,“睿亲王若真没死,这五年他藏在何处?又为何现在现身?”
刘三压低声音:“老奴怀疑,他与北狄新可汗阿史那真勾结,欲借瑞王之手颠覆朝纲。”
陆昭珩沉思片刻,忽然问:“刘叔,你既为睿亲王效力,为何要背叛他?”
刘三长叹一声:“老奴的孙子三个月前失踪了。睿亲王派人传话,若老奴不继续为他效力,就...”
原来如此。陆昭珩心中了然,亲情是刘三的软肋,也是他反水的缘由。
“刘叔可知睿亲王下一步计划?”
“三日后太后寿宴。”刘三声音发颤,“他们要在宴会上动手。”
陆昭珩心下一凛。太后寿宴,皇室宗亲、文武百官都会到场,确实是发难的最佳时机。
离开民宅时,天已微亮。陆昭珩直接前往相府,将这一夜所得告知顾衍之。
顾衍之听罢,沉思良久:“若睿亲王真没死,那五年前死的又是谁?”
“易容替身并非难事。”陆昭珩道,“关键是,他这五年潜伏在何处?为何选择此时发难?”
顾衍之走到窗前,望着渐亮的天色:“因为他等到了最好的时机——我病重,皇上年幼,朝局动荡。”
“还有北狄的支持。”陆昭珩补充,“阿史那真刚继位,急需立威。若能在中原扶持一个傀儡皇帝,北狄将获得巨大利益。”
二人正商议间,忽有急报传来:北狄十万铁骑南下,已破雁门关!
陆昭珩拍案而起:“不可能!雁门关守军五万,粮草充足,至少能守三个月!”
顾衍之面色凝重:“除非...关内有内应。”
陆昭珩立即想到西山守军的异常调动。若睿亲王真藏在皇陵,确实可能通过西山守军与北狄里应外合。
“必须立即加强京城防务。”陆昭珩道,“我这就去枢密院调兵。”
“来不及了。”顾衍之摇头,“对方既然敢动手,必定已经控制枢密院。”
果然,片刻后墨离匆匆来报:枢密院已被禁军接管,说是奉太后懿旨!
“太后?”陆昭珩震惊,“太后怎会...”
“不是太后。”顾衍之冷笑,“是有人假传懿旨。看来对方在宫中的势力,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
局势急转直下。城外北狄大军压境,城内兵权被夺,太后寿宴在即,睿亲王可能潜伏暗处...
陆昭珩忽然想起一事:“安乐公主现在何处?”
顾衍之一怔:“在宫中陪伴太后。你怀疑她?”
“不是怀疑,是确定。”陆昭珩目光锐利,“公主殿下恐怕早已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安乐公主了。”
三日后,太后寿宴如期举行。皇宫张灯结彩,一派喜庆,但暗地里戒备森严,气氛紧张。
陆昭珩与顾衍之并肩走入太和殿,立即感受到无数目光聚焦。百官虽然表面恭敬,但眼神中多是观望与猜疑。
太后与小皇帝端坐上位,安乐公主陪侍在侧。她今日盛装打扮,明艳照人,却让陆昭珩感到陌生。
酒过三巡,歌舞正酣,瑞王赵瑜突然起身:
“臣有本奏!”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知道,好戏开场了。
“瑞王有何事奏?”太后淡淡问道。
瑞王环视四周,高声道:“臣要状告当朝宰相顾衍之、枢密使陆昭珩,五年前弑君篡位,谋害先帝赵珩!”
满殿哗然!虽然这是公开的秘密,但如此直白地在寿宴上提出,无异于宣战。
顾衍之不动声色:“瑞王可有证据?”
“自然有!”瑞王取出一卷帛书,“这是先帝临终血诏,指明你二人为弑君元凶!”
陆昭珩心中冷笑。五年前他们用血诏扳倒赵珩,如今对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真是讽刺。
小皇帝忽然开口:“皇叔,血诏可否给朕一观?”
这一出出乎所有人意料。八岁的小皇帝平日沉默寡言,此刻却显得异常镇定。
瑞王迟疑片刻,还是将血诏奉上。小皇帝仔细看过,忽然道:
“这血诏是假的。”
“皇上何出此言?”瑞王变色。
小皇帝稚嫩的声音响彻大殿:“因为真血诏在朕这里。”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帛书:“这是父皇真正的遗诏,上面写明,若他有不测,由顾相与陆侯辅政,直至朕成年亲政。”
局势再次逆转!陆昭珩震惊地看向顾衍之,后者微微摇头,表示对此并不知情。
原来小皇帝这五年来一直在隐忍,就等这一刻!
瑞王脸色铁青,突然吹响口哨。顿时殿外涌入大批侍卫,将大殿团团围住。
“既然皇上被奸臣蒙蔽,臣只好清君侧了!”瑞王拔剑指向顾衍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殿外忽然传来一声长笑:
“好一场大戏!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人缓缓走入大殿。虽然面容苍老许多,但陆昭珩还是一眼认出——
正是本该死了五年的睿亲王赵琛!
“皇叔?”小皇帝首次露出惊容。
睿亲王微笑:“皇上莫惊,臣是来护驾的。”
他目光扫过陆昭珩和顾衍之:“这二人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
顾衍之终于开口:“睿亲王,五年前你通敌叛国,今日还敢现身?”
“通敌叛国?”睿亲王大笑,“顾相真是倒打一耙!真正通敌的是你们!”
他击掌三声,殿外押上一人。众人一看,竟是北狄使臣阿史那祜!
“告诉诸位,是谁与北狄勾结?”睿亲王问道。
阿史那祜低头道:“是...是顾衍之和陆昭珩。五年前,他们许诺若北狄助其夺权,便割让云朔二州...”
谎言重复千遍就成了真理。陆昭珩心知,今日之局已是死局。对方准备充分,证人证据俱全,他们百口莫辩。
就在他准备拼死一搏时,安乐公主突然起身:
“本宫可以作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一向低调的公主身上。
安乐公主走到大殿中央,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睿亲王身上:
“本宫可以作证,睿亲王叔所言...全是谎言!”
她取出一个木盒:“这是本宫五年来搜集的证据,足以证明睿亲王叔才是真正的叛国元凶!”
盒中是一封封密信,记录着睿亲王与北狄往来详情。最致命的一封,是睿亲王承诺若北狄助其夺位,将割让半壁江山的亲笔信!
睿亲王面色大变:“你...你为何...”
“为何背叛你?”安乐公主冷笑,“因为本宫从未真心与你合作。这五年来,本宫假意投诚,就是为了今日!”
她转向小皇帝:“皇上,睿亲王叔才是害死先太子的真凶!五年前宫变的毒药,就是他提供的!”
局势再次逆转!陆昭珩终于明白,安乐公主这五年的隐忍,是为了给兄长报仇!
睿亲王见大势已去,突然暴起扑向小皇帝。陆昭珩早有准备,一剑挡在御前。
“保护皇上!”顾衍之高呼。
顿时殿内大乱,睿亲王的党羽与侍卫混战在一起。陆昭珩护着小皇帝且战且退,顾衍之则在安乐公主保护下指挥若定。
混乱中,陆昭珩忽然看见睿亲王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心知不妙,大喝:
“小心有诈!”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震天杀声。北狄军队竟然已经杀入皇城!
“不可能!”顾衍之变色,“京城守军...”
“京城守军已被我控制。”睿亲王狂笑,“这五年来,我暗中部署,就等今日!”
眼看北狄士兵即将冲入大殿,陆昭珩突然想起刘三的话:“他们要在寿宴上动手...”
原来这一切都是睿亲王的计中计!他故意让刘三泄露假消息,引他们注意寿宴,实则真正的杀招是里应外合,直接攻破京城!
“墨离!护皇上和太后从密道离开!”陆昭珩高呼,自己则挺剑迎向冲来的北狄士兵。
顾衍之拉住他:“一起走!”
陆昭珩摇头:“总要有人断后。”
二人对视一眼,五年的默契尽在不言中。顾衍之点头:“保重。”
就在这危急关头,殿外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号角声——
镇北军的号角!
陆昭珩又惊又喜。他明明将兵符留在北疆,镇北军为何会来?
只见一员老将率军杀入,正是镇北侯府的老将韩青!
“侯爷!五万镇北军已到京城!”韩青高呼,“雁门关失守是诈败,为的是引北狄主力深入,一举歼灭!”
原来这一切都是陆昭珩与顾衍之设下的局中局!他们早就怀疑睿亲王未死,故意示弱,引蛇出洞。
睿亲王见大势已去,欲作困兽之斗,被陆昭珩一剑制住。
“成王败寇...”睿亲王惨笑,“但你们真以为赢了吗?”
他突然咬破口中毒囊,七窍流血而亡。
至此,这场延续五年的棋局,终于落下帷幕。
三个月后,北狄战败,签订城下之盟。小皇帝论功行赏,陆昭珩与顾衍之却双双辞官。
离京那日,顾衍之来送行。
“真要走?”他问。
陆昭珩点头:“边关才是我该去的地方。”
顾衍之微笑:“这次是真的棋局终了了。”
陆昭珩望向远处的青山绿水:“只要人心不死,棋局永远没有终了的一天。”
二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马车缓缓启程,载着陆昭珩驶向北疆。身后是京城繁华,前方是万里河山。
这盘棋下了五年,终于尘埃落定。但新的棋局,或许已经在某个角落悄然开始。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