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的日子转眼过了半月，小院里的槐树落了满地枯叶，林微玉每日除了刺绣，便只是坐在门槛上发呆。青禾怕她闷，偶尔会偷偷给她讲府里的事，大多是关于林婉柔和傅景渊的——说傅景渊送了林婉柔一支玉簪，说两人在花园里赏了一下午的花，说将军夫人已经在着手准备他们的婚期了。
每一次听，林微玉的心都会疼一下，却再也不会掉眼泪了。她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刺绣上，绣的不再是腊梅，而是漫天飞雪里的寒梅，针脚里带着说不出的冷意。
这日午后，青禾刚端来点心，就听见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人还没反应过来，院门就被猛地推开，林婉柔带着几个仆妇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妹妹，姐姐来看你了。”林婉柔走到林微玉面前，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绣绷上，“哟，妹妹还在绣梅花呢？只是这梅花绣得这般冷，可不吉利。”
林微玉放下绣绷，起身行礼：“嫡姐。”
“免了。”林婉柔挥了挥手，语气带着施舍，“母亲念你可怜，让我来告诉你，禁足可以解了。不过……”她话锋一转，指了指院角，“我听说妹妹喜欢腊梅，特意让人挖了几株来，你若是喜欢，便种在院里吧。”
林微玉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几个仆妇抬着几株带着泥土的腊梅，枝条上还沾着未干的露水。她心里一动——傅景渊喜欢腊梅，她记得很清楚。
可没等她说话，林婉柔就笑着继续道：“不过这腊梅娇贵，得亲手种才长得好。妹妹，你去把它们种上吧，也算是给你解解闷。”
林微玉没有拒绝，拿起铲子，走到院角开始挖坑。泥土湿润，沾在她的手上，凉丝丝的。她小心翼翼地把腊梅放进坑里，想着等到来年冬天，腊梅开了花，或许……或许能远远地让傅景渊看见。
就在她刚把第一株腊梅栽好，想扶正枝条时，身后忽然传来林婉柔的声音：“妹妹，你这栽得不对，腊梅要栽得深些才好。”
她回头想请教，却没防备林婉柔突然上前一步，狠狠推了她一把。林微玉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前倒去，右手正好按在了旁边的铲子上——锋利的铲刃划破了她的手掌，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啊！”青禾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想扶她。
“别碰她！”林婉柔喝住青禾，走到林微玉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妹妹，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不过是栽棵腊梅，怎么还伤了手？”
林微玉忍着疼，想站起来，却被林婉柔一脚踩住了手腕。那力道极大，像是要把她的骨头踩碎，她疼得浑身发抖，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林婉柔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说，声音里满是恶意，“你以为种了腊梅，景渊哥哥就会来看你？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庶女，也配肖想靖远侯府的少夫人之位？”
林微玉的嘴唇颤抖着，想反驳，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你不是喜欢刺绣吗？不是想用绣品勾.引景渊哥哥吗？”林婉柔笑着，突然从仆妇手中拿过一把剪刀，对着林微玉的右手食指狠狠剪了下去——
“啊！”剧痛传来，林微玉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她看着自己的食指掉落在泥土里，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刚栽好的腊梅根须，耳边是林婉柔得意的声音：“没有了手指，我看你还怎么绣！我看你还怎么惦记不属于你的东西！”
青禾吓得脸色惨白，冲过来想护住林微玉，却被仆妇死死按住。
林婉柔扔掉剪刀，擦了擦手上的血，对着仆妇吩咐：“把这些腊梅拔了，别脏了妹妹的院子。还有，把她的手包好，可别让父亲和母亲知道，免得说我欺负她。”
说完，她转身就走，走到院门口时，还回头看了林微玉一眼，眼神里满是胜利者的骄傲。
仆妇们不敢耽搁，一边拔腊梅，一边随意找了块破布，草草裹住林微玉的手。等她们走后，青禾才挣脱开来，抱着林微玉大哭：“姑娘！姑娘你的手！你的手指！”
林微玉看着那截掉落在泥土里的食指，看着被拔得乱七八糟的腊梅根，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她的右手，是她吃饭的依仗，是她绣了无数次腊梅的手，如今却断了一根手指。
她再也不能绣腊梅了，再也不能偷偷把心事藏在针脚里了。
傅景渊喜欢的腊梅，她种不成了；她喜欢傅景渊的心事，也该彻底断了。
夜色渐深，林微玉躺在冰冷的床上，右手传来阵阵剧痛，却比不过心口的疼。她睁着眼睛，看着屋顶的破洞，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巾。
这将军府，这无疾而终的喜欢，这断了的手指，到底要熬到什么时候，才算个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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