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的回音

胜利的滋味，原来混杂着铁锈与焦糊的气息。

GEAS总部像是被无形巨兽狠狠践踏过。曾经光洁的金属墙壁布满能量灼痕和撞击凹坑，空气里飘散着刺鼻的臭氧、硝烟与淡淡血腥。医护人员推着担架在走廊小跑穿梭，担架上的人有的昏迷不醒，有的咬牙忍痛，压抑的呻吟断断续续。工程师们围着受损设备争分夺秒抢修，火花四溅，工具碰撞声与焦急指令交织成沉重忙乱的战后交响。

柳迦岚躺在医疗中心隔离病房，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他闭着眼，眉头紧锁，额角不断渗出细密冷汗。每次呼吸，胸腔深处都传来针扎似的刺痛——那是强行催谷力量对抗战争兽，以及能量反噬留下的"暗伤"在发作。更难受的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杂音：不是"盖亚低语"，而是战斗中爆炸的轰鸣、战争兽充满毁灭欲的咆哮、还有在爆炸中瞬间消逝的生命最后的无声呐喊。这些声音像钝刀子反复切割他的神经。

"心率仍然偏快，能量核心波动不稳，多处能量脉络存在淤塞和细微裂痕……"索拉的光之虚影悬浮在病床旁，声音平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凝重。她伸出光铸的手指虚点柳迦岚胸口，一缕温和纯净的能量缓缓注入，试图梳理紊乱能量流，抚慰受损脉络。"你需要绝对静养，柳迦岚。强行压制伤痛，只会让器皿上的裂痕越来越深。"

柳迦岚艰难睁眼，扯出个勉强笑容："静养……外面都乱成一锅粥了，我哪躺得住。"声音有些沙哑。

"躺不住也得躺！"病房门被推开，陆英招端着杯热气腾腾、散发奇异草药气息的能量营养剂走进来，语气不容置疑，"看看你这脸色，跟鬼似的。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先把你这副烂摊子收拾好再说。"他把杯子塞到柳迦岚手里，动作看似粗鲁却小心避开了输液的手臂。

陆英招自己也没好到哪去，眼圈发黑，作战服沾满灰尘和干涸污渍，左脸颊还贴着纱布。他拉过椅子重重坐下："这次亏吃大了。'方舟'平台损失三分之一还多，阵亡名单……长得看不下去。好几个国家代表已经在嚷嚷要重新评估风险，有人暗示该考虑谈判。"

"谈判？跟那群疯子有什么好谈的？"柳迦岚握紧杯子，温热感驱不散心底寒意。

"因为他们展现的力量超出了很多人的心理承受底线。"杉山指挥官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走进病房，军装笔挺但眉宇间疲惫沉重，"恐惧会让人做出不理智的选择。"他看了看柳迦岚状态，对索拉点头致意："感谢您的协助，索拉女士。"

"这是我应尽的职责。"索拉微微颔首，"柳迦岚承载者的状况关系到整个战局走向。"

"我们也不是全无收获。"陆英招插话打破沉重气氛，"技术部那帮家伙快把掉下来的破烂当宝贝供起来了。还有，我们抓到一个活的！"

"活的？"柳迦岚精神微振。

"嗯，一种叫黑暗戈姆的低级士兵。样子……很难形容，像穿着破烂盔甲的直立蜥蜴，眼睛里只有浑浊红光，完全没理智。"陆英招脸上露出厌恶，"审讯专家用了各种方法，它除了无意义嘶吼和攻击欲，什么都问不出。就像被设定好程序的杀戮机器。"

这时柳迦岚床头的水晶通讯器闪烁起来，赛罗带着杂音的声音在几人脑海中响起：

"喂喂？柳迦岚还活着吗？听说你们那边打得挺热闹？"

"暂时死不了，赛罗。"柳迦岚回应，"你那边怎么样？"

"别提了，被几支军团游击舰队缠住暂时脱不开身。长话短说，关于贝利亚……"赛罗声音严肃起来，"那家伙曾经是光之国战士，甚至算我前辈。但他对力量的渴望走了极端，触碰被封印的黑暗力量最终堕落。他的军团可不是为了征服宇宙这种无聊野心。"

通讯器杂音加重，赛罗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字字清晰：

"他们……吞噬。专门寻找像地球这样拥有高度凝聚生命能量和独特星球意志的星球。会用我们尚未完全理解的技术抽干整个星球的生命源质，将其转化为扩张增殖的养料……被他们光顾过的星球只会剩下毫无生机的冰冷岩石……贝利亚认为这才是宇宙间最'高效'的生存方式……"

病房陷入死寂。吞噬、星球、养料——这几个词组合带来的恐惧远比单纯毁灭更加毛骨悚然。

"地球的'盖亚低语'，还有你身上的η因子，在贝利亚眼里恐怕就像黑夜里的灯塔一样醒目……"赛罗最后补充道，声音逐渐被杂音淹没，通讯中断。

柳迦岚下意识抚摸胸口光之核心所在，那里也是η因子与他融合的地方。原来他和要守护的星球，从一开始就是别人餐桌上预定的"佳肴"。

就在这时，强烈心悸毫无预兆袭来！柳迦岚猛地捂住胸口，脸色瞬间更难看。这次不是身体伤痛，而是通过η因子传来的、来自大地深处的、更加焦急混乱的"低语"！

那不再是平和呼吸或梦呓，而是充满尖锐警报意味的嘶鸣。他"听"到星之器官在先前攻击中受到的震荡，感受到地脉能量因外部黑暗力量侵蚀而躁动不安。一股模糊却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下一次，敌人攻击绝不会再是漫无目的破坏，它们的目标将明确指向地球作为生命体的核心，那些维系星球生机的星之器官！

"它们……下一个目标……"柳迦岚喘着气艰难开口，汗水浸湿鬓角，"是星之器官……地球……地球在害怕……"

杉山指挥官脸色瞬间铁青。陆英招也握紧拳头，指节发白。

索拉的光之虚影轻轻波动，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如果星球核心被破坏或污染，不需要军团吞噬，地球自身的生命系统就会先行崩溃。我们必须不惜代价保护好它们。"

病房窗外，夕阳余晖将天空染成血色，映照着下方依旧混乱悲伤的基地。敌人不再是模糊威胁，它们的来历和恐怖目的已然清晰。而要守护的不仅是城市和人民，更是脚下这颗星球跳动的"心脏"。

柳迦岚看着自己微颤的手，那里蕴含着源自地球的力量，也承载着整个星球的期望与恐惧。身体伤痛依旧清晰，但更沉重的责任感压得他几乎窒息。

他知道必须尽快站起来。留给他的时间，留给地球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就在这凝重气氛中，谁也没注意到基地某个未受损的监控死角，一个微小如昆虫的机械造物眼中红光一闪，将病房内模糊的对话声和能量波动记录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