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岩洞里的余火已经成了灰烬。江起是被冻醒的,他动了动胳膊,才发现自己整个人几乎蜷在陆池怀里,对方的手臂圈着他的后背,呼吸均匀地落在他颈窝。
“醒了?”陆池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手臂却收紧了些,“再躺会儿,外面还黑着。”
江起往他怀里缩了缩,鼻尖蹭到陆池的锁骨,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针味,像晒过太阳的被子。“不冷了,”他闷声说,“该起来准备去鹰嘴山了。”
两人收拾好东西,借着微光往山坳走。晨雾浓得化不开,能见度不足三尺,脚下的石子路湿滑难行。江起走得急,差点摔倒,陆池伸手扶住他的腰,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烫得江起耳根发红。
“慢点。”陆池的声音在雾里飘着,“这雾看着静,其实藏着沟沟壑壑,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知道了。”江起应着,却故意放慢脚步,让陆池的手多扶了会儿。雾里的脚步声格外清晰,还有两人偶尔碰到一起的肩膀,像无声的暗号。
走到半山腰,雾稍淡了些,能看见路边的野菊沾着露水。江起弯腰摘了一朵,别在陆池的衣襟上:“路上看到的,配你这深色外套正好。”
陆池低头看了看那朵小黄花,指尖碰了碰花瓣,忽然凑近江起的耳边:“那你呢?不配戴点什么?”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江起猛地转头,鼻尖撞上他的下巴,两人都闷哼一声。
“你故意的!”江起捂着鼻子瞪他,眼里却全是笑意。
陆池揉了揉他的头发,把花从衣襟取下,别在江起耳后:“这样才对,雾里看,像沾了露水的星星。”
江起摸了摸耳后的花,没再摘下来。两人继续往上走,雾气在身边流动,说话时的白气很快散开。江起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那张折成方块的纸:“昨晚画的纹路,你说对应鹰嘴山的哪个位置?”
陆池接过纸展开,借着微光看了看:“按比例算,应该在山顶的鹰嘴石附近。爷爷说过,这种纹路讲究‘天对地,山对水’,鹰嘴石对着山脚下的溪流,正好合了‘山南水北’的说法。”
“那我们快些走!”江起来了劲,拽着陆池的手就往前冲,却被陆池拉住。
“雾还没散,”陆池指着前方,“你看那片雾,颜色发灰,底下肯定是陡坡。”他从背包里取出绳索,一端系在自己腰上,另一端递给江起,“系上吧,安全点。”
江起接过绳索系好,指尖碰到陆池系绳结的手,那双手骨节分明,动作利落,绳结打得又快又牢。“你以前学过?”
“嗯,”陆池点头,把两人的绳索收得只剩半尺距离,“爷爷教的,他说进山就得懂这些,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绳索勒在腰间,随着脚步轻轻拉扯,像条看不见的线,把两人捆得更近。江起能感觉到陆池的动作,他快自己也快,他慢自己也慢,默契得像一个人。
“陆池,”江起忽然开口,声音被雾吞掉一半,“你说……等找到玉佩对应的东西,我们算不算完成了一半心愿?”
“算。”陆池的声音很稳,“但我更想知道,你说的‘不止’,到底是什么。”
江起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侧头看陆池,雾里只能看清他模糊的轮廓和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等到了山顶,告诉你。”他故意卖关子,脚下却故意踩偏,借着绳索的拉力撞进陆池怀里。
陆池稳稳接住他,手按在他后背上,能感觉到他急促的心跳。“别闹,”陆池的声音有点哑,“这儿不是开玩笑的地方。”
“我没闹。”江起抬头,在他胸口蹭了蹭,像撒娇的猫,“就是想靠一会儿。”
陆池没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雾在他们周围慢慢转,把两人裹成一个小小的暖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山顶风大,到了那儿,站稳了再说。”
“好。”江起应着,却没立刻站直,贪恋地多靠了会儿。绳索的拉力提醒着彼此的存在,雾气里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白气更浓些。
快到山顶时,雾突然散了大半,鹰嘴石赫然出现在眼前——那块巨石真像只展翅的鹰嘴,喙尖对着山下的溪流,石缝里还长着几丛倔强的野草。
“在那儿!”江起指着鹰嘴石的喙尖,那里似乎嵌着什么东西,闪着微弱的光。
两人加快脚步爬上去,陆池先跳上巨石,伸手拉江起。江起抓住他的手,借着力量跃上石面,刚站稳就被陆池拽到怀里——一块碎石从头顶滚落,砸在刚才他站的地方。
“小心!”陆池的声音带着后怕,圈在他腰间的手臂收得死紧。
江起惊魂未定,抬头时正撞上陆池的目光,那里面全是他的影子。他忽然踮起脚,在陆池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像雾落在皮肤上的轻凉。
“刚才你问的‘不止’,”江起的声音带着点颤,却很清晰,“就是想天天跟你这样,走山路,找线索,还有……”他又凑过去,吻得比刚才重了些,带着晨雾的湿意,“这样。”
陆池的手臂猛地收紧,把他按在怀里,回吻过去。这次不再是轻触,带着压抑了许久的力道,像要把彼此揉进骨血里。雾气彻底散开,阳光穿过云层照在他们身上,鹰嘴石缝里的东西反射出耀眼的光——那是块嵌在石中的铜符,纹路和玉佩上的如出一辙。
但此刻,谁也没心思去看那铜符。江起的手插进陆池的头发里,陆池的指尖掐着他的腰,吻得难舍难分,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才分开,额头抵着额头。
“算你有眼光。”陆池的声音哑得厉害,眼里却亮得惊人。
江起笑出声,眼角眉梢都带着甜:“彼此彼此。”
他们终于明白,那些藏在雾里的心动,那些借着线索说的试探,早就在山路的颠簸里,缠成了斩不断的绳。而鹰嘴石上的铜符,不过是这场情意里,又一个值得纪念的注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