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风带着咸涩的潮气,吹得人头发乱飞。陆池和江起站在码头的石阶上,看着远处翻涌的蓝绿色海浪,一艘旧渔船正“突突”地冒着黑烟靠岸,甲板上堆着银光闪闪的鱼获,腥味混着海风扑面而来。
“这味儿可真冲。”江起揉了揉鼻子,却忍不住往渔船那边凑,“你看那鱼,眼睛圆溜溜的,跟你瞪我的时候似的。”
陆池被他逗笑,伸手把他被风吹乱的头发按下去:“别闹,先找地方住下。”他指着码头旁的一排矮房,“那家‘听潮小筑’看着还行,门口挂着渔网做的装饰,应该是本地人开的。”
老板娘是个个子不高的中年妇人,皮肤被晒成健康的古铜色,笑起来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两位小哥住店?正好剩一间带阳台的,能看见海,就是晚上潮声大,不碍事吧?”
“不碍事!”江起抢着应道,眼睛亮得像海边的贝壳,“越吵越好,显得热闹。”
房间果然朝着大海,阳台上摆着两张藤椅,藤条间还缠着几串晒干的海螺。陆池把背包往墙角一放,刚转身就被江起拽到阳台:“你看那片礁石,像不像鹰嘴山的轮廓?”
远处的礁石群在夕阳下黑黢黢的,浪头拍上去,溅起雪白的泡沫,确实有几分像展翅的鹰嘴。“有点像。”陆池靠在栏杆上,海风掀起他的衣角,“爷爷日记里说的发光海鱼,会不会就在那附近?”
“说不定。”江起挨着他坐下,藤椅发出“吱呀”的轻响,“明天一早我们租艘小渔船过去看看,我水性好,要是真有,我给你捞一条上来。”
“别乱来。”陆池瞪他,“海里不比河里,暗流多,危险。”
“知道啦,你就是操心命。”江起笑着往他身上靠,肩膀抵着肩膀,“不过有你在,我肯定不敢乱来。”
夕阳把海面染成金红色,远处的归鸟掠过浪尖,翅膀上沾着细碎的光。陆池看着江起的侧脸,被夕阳照得毛茸茸的,忽然想起在渡口槐树下的吻,脸颊微微发烫,赶紧移开视线,假装看海。
“陆池,”江起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你说……阿禾奶奶当年看到的发光鱼,会不会是在等她?”
“或许吧。”陆池轻声道,“就像有些东西,不管过多久,总会等着该等的人。”
江起转头看他,眼里盛着夕阳的光:“那我们呢?我们在等什么?”
陆池迎上他的目光,心跳漏了一拍。他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江起的手。掌心相贴的瞬间,仿佛有电流窜过,两人都没动,任由海浪声在耳边起伏,像一首漫长的歌。
晚饭是在楼下的小饭馆吃的,老板娘端上刚出锅的海鲜粥,米粒熬得软烂,虾壳剥得干干净净,鲜味混着姜丝的暖,熨帖得胃里舒服极了。
“这粥比张婶的姜汤还暖。”江起舀了一大勺,烫得直呼气,“老板娘手艺真好。”
“你们是来寻海货的?”老板娘收拾着邻桌的碗碟,笑着搭话,“最近不少人来这找一种会发光的鱼,说是晚上能在礁石缝里看见,蓝幽幽的,跟小灯笼似的。”
陆池和江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兴奋。“阿姨,您见过?”陆池追问。
“见过几次,”老板娘擦着手,“不过那鱼精贵得很,离了礁石附近的水就活不成,也不知道有啥好寻的。”她忽然压低声音,“听说以前有个老渔夫,说那鱼是‘引路鱼’,能带着迷路的人找到回家的路,不过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引路鱼……”陆池默念着,想起爷爷日记里的“引路灯”,心里一动,“阿姨,那老渔夫还在吗?我们想问问他。”
“不在喽,”老板娘叹了口气,“前几年出海没回来,听说他孙子还在这附近打鱼,你们明天去码头问问,说不定能着。”
吃完饭回房时,夜色已经浓了。海浪拍打着礁石,“哗啦——哗啦——”的,像在耳边低语。江起洗完澡出来,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水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里,看得陆池喉结动了动。
“发什么呆?”江起走过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该你洗了,热水快没了。”
陆池“哦”了一声,拿起毛巾往浴室走,经过江起身边时,被他一把拉住手腕。“陆池,”江起的声音有点哑,“今晚……能一起睡吗?床够大。”
陆池的脸瞬间红透,浴室的热气顺着门缝钻出来,把空气烘得暖暖的。他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吟:“嗯。”
躺在床上时,两人之间隔着一拳的距离,却都没睡着。海浪声从阳台飘进来,带着规律的节奏,像在哄人入睡。江起翻了个身,不小心碰到陆池的手,像被烫到似的缩回,却又忍不住试探着再伸过去,轻轻握住。
陆池的手指动了动,反握住他的。
“陆池,”江起的呼吸拂在他耳后,带着沐浴露的清香,“我有点怕。”
“怕什么?”陆池的声音有点抖。
“怕明天找不到发光鱼,怕线索断了,怕……”江起顿了顿,声音低得像叹息,“怕以后不能像现在这样,跟你靠这么近。”
陆池转过身,黑暗中能看清江起眼里的不安,像个怕失去糖果的孩子。他忽然凑近,在江起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带着点海水的咸涩味。
“不会的。”陆池的声音很轻,却无比坚定,“不管找不找得到鱼,不管线索断不断,我都在。”
江起的呼吸猛地一滞,他反手把陆池按在枕头上,吻了上去。这次的吻不再是试探,带着压抑了许久的渴望,舌尖撬开他的唇齿,缠着他的,像海浪缠着礁石。陆池起初还有点僵硬,后来也慢慢放松,抬手搂住江起的脖子,回应着他。
海浪声似乎更大了,掩盖了两人急促的呼吸和压抑的轻哼。江起的手顺着陆池的腰线慢慢往上,带着滚烫的温度,陆池的指尖插进他的头发里,抓得很紧,像怕他跑掉。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都有些脱力,江起趴在陆池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像海浪拍打着岸边。“陆池,”他的声音带着点沙哑,“我好像……更贪心了。”
陆池摸着他汗湿的头发,指尖划过他的耳廓:“贪心也没事,我给你。”
月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银线,照亮了两人交握的手。海风穿过阳台,带着远处礁石旁的微光,像无数双眼睛,安静地看着这对相拥的少年,和他们在海浪声里,悄悄许下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