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世界的冰裂危机解除后，仙境与人类世界的联系似乎悄然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剑拔弩张的对立，也非小心翼翼的试探，倒多了几分寻常的往来。
有时是王默带着人类世界的新画本过来，说要向颜爵请教笔法，有时是冰璃雪应罗丽之邀，去花海圣殿看新培育的耐寒花朵。
冰晶宫也渐渐染上了人间烟火气。
颜爵带来的人类世界的物件越来越多。
一盏琉璃灯，在冰殿里映出暖黄的光。
一本线装书，书页间夹着干枯的枫叶。
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陶土炉子，说是煮茶正好。
“你这冰晶宫，再添些东西，都快成人类的书房了。”
冰璃雪坐在冰榻上，看着颜爵将一幅新画挂在墙上，画上是人类世界的初雪，一片屋檐下，红灯笼映着白雪，竟有种说不出的暖意。
颜爵转身，手里还拿着挂画的冰钉。
“不好么？阿冰总待在冰天雪地里，也该看看不一样的景致。”
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何况，这些画里，迟早要添上一个最重要的人。”
“谁？”
冰璃雪明知故问，指尖却无意识地划过榻边的绒毛。那是颜爵送的狐狸毛坐垫。
颜爵低头，鼻尖蹭过她的发顶，声音带着笑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冰璃雪耳尖发烫，推开他的脸。
“不正经。”
可嘴角扬起的弧度，却藏不住。
这日午后，两人正在亭中对弈，颜爵落子的手忽然一顿，望向仙境入口的方向。
“似乎有客人来。”
冰璃雪抬眼，只见一道金光闪过，金王子的身影落在冰晶宫前，脸色比往日更冷几分。
“金离瞳？”颜爵挑眉，“稀客。”
金王子没看他，目光直直落在冰璃雪身上。
“冰公主，我有一事问你。”
“何事？”
冰璃雪执棋的手未停，语气平淡。
“曼多拉被囚后，她的镜子碎片散落在仙境各处，其中一块，似乎附着了特殊的力量。”
金王子的声音低沉，“我追查时，发现那碎片的气息，与你冰晶宫的本源寒气有些相似。”
冰璃雪落子的手顿住了。
“我的寒气？不可能。”
她的本源之力纯净，绝不可能与曼多拉的黑暗碎片纠缠。
“我也知不可能，可气息的确相近。”
金王子皱眉，“那碎片能冻结一切接触到的东西，甚至能影响仙子的记忆。昨日灵公主的花藤被它冻住，差点枯萎。”
颜爵收起玩笑的神色，折扇轻敲掌心。
“冻结一切，还能影响记忆？倒像是……被扭曲的冰之力。”
他看向冰璃雪，“阿冰，你有没有感觉到异常？”
冰璃雪凝神细想，近日加固冰川时，确实察觉到几处冰层的寒气有些紊乱，当时只当是人类世界气温波动所致，并未在意。
“或许……真有问题。”
她起身，“带我去看看。”
金王子点头，转身引路。
颜爵自然紧随其后，临走前还不忘替冰璃雪拢了拢披风。
三人来到灵犀阁附近的一片林地，地上果然躺着一块巴掌大的镜子碎片，碎片边缘泛着诡异的紫黑色。
周围的草木都被冻成了冰雕，连空气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更奇特的是，那些冰雕上覆盖的冰层，竟隐隐泛着墨色的纹路。
“就是它。”
金王子指着碎片，“靠近时需小心，它会勾起不好的记忆。”
冰璃雪刚走近几步，碎片突然发出一阵嗡鸣，一道寒气直冲她面门。
颜爵眼疾手快，将她拉到身后，狐火瞬间燃起，挡住了那道寒气：“小心！”
寒气与狐火相撞，竟发出刺耳的嘶鸣。
冰璃雪趁机细看那碎片，脸色微变：“这不是我的寒气……是冰川的怨念！”
上次人类世界的冰裂危机后，她以为怨念已散，没想到竟有残余被曼多拉的碎片吸附，还与黑暗力量结合，生出了这种扭曲的力量。
“怨念附着在黑暗碎片上，既能冻结万物，又能勾起痛苦的记忆，的确棘手。”
颜爵看着那墨色纹路，“看来是想借痛苦记忆，让被冻住的人彻底沉沦。”
话音刚落，碎片再次爆发寒气，这次的目标竟是颜爵。
冰璃雪立刻凝聚冰盾，将寒气挡在盾外：“它在针对我们！”
“因为你能克制它，而颜爵的火能烧毁它。”金王子握紧长剑，“必须毁掉它。”
他挥剑斩向碎片，却被一股寒气弹开，长剑上瞬间覆满冰棱。
金王子闷哼一声，手腕竟有些发麻。
“硬来不行。”
颜爵沉声道，“阿冰，用你的本源之力试试？或许能唤醒那些被扭曲的怨念。”
冰璃雪点头，深吸一口气，冰蓝色的仙力缓缓涌向碎片。
她没有攻击，只是将自己的气息注入其中，轻声道：“我知道你们仍有不甘，但伤害无辜，并非你们所愿。”
碎片剧烈震动起来，紫黑色的寒气与冰蓝色的仙力激烈碰撞，周围的冰雕开始发出碎裂的声音。
突然，碎片中传出无数细碎的低语，像是冰川消融时的呜咽，又像是被遗忘的哭喊。
冰璃雪的脸色渐渐苍白，那些低语中夹杂着无数痛苦的记忆。
有她看着冰川崩塌时的无力，有被人类误解时的愤怒，甚至还有……很久以前，她独自守在冰晶宫，看着镜中自己日渐透明的身影时的恐惧。
“阿冰！”
颜爵察觉到她的异常，立刻握住她的手，“别被它影响！那些都过去了！”
他的声音像一道光，刺破了记忆的迷雾。冰璃雪猛地回神，看着颜爵担忧的眼眸，心中的动摇瞬间消散。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将他的狐火之力也引入自己的仙力中：“颜爵，借我力量！”
冰蓝与紫色的光芒交织，形成一道温暖而坚定的光带，彻底包裹住碎片。那些扭曲的寒气在光带中挣扎，却渐渐被抚平，紫黑色褪去，露出里面纯净的冰蓝色。
那才是冰川原本的气息。
“就是现在！”
颜爵喊道。
冰璃雪与他同时发力，光带猛地收紧，碎片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彻底化为齑粉。
周围的冰雕瞬间融化，草木重新焕发生机，空气中的寒意也消散了。
危机解除，金王子收起长剑，看着两人紧握的手，神色复杂：“多谢。”
颜爵挑眉：“金王子这声谢，倒是难得。”
金王子没接话，只是看向冰璃雪：“碎片虽毁，但曼多拉的镜子还有其他碎片，或许还会有类似的情况。若再有异动，我会再来告知。”
说完，便化作金光离去。
林地恢复宁静，颜爵扶着有些脱力的冰璃雪坐下，替她擦去额角的汗：“刚才那些记忆，很难受吧？”
冰璃雪靠在他肩上，声音有些沙哑：“还好。”
她顿了顿，“以前总觉得，那些痛苦是我一个人的事，扛着就好。可刚才握着你的手时，突然觉得……好像没那么难了。”
颜爵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傻瓜，我不是说过，以后有我陪你么。”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冰晶雕刻的狐狸吊坠，狐狸的眼睛用黑曜石镶嵌，灵动得很。
“给你的。”
他将吊坠戴在她颈间，“以后再遇到这种能勾出记忆的东西，就让它替我陪着你。”
冰璃雪摸着颈间的吊坠，冰凉的触感却让她觉得温暖。
她抬头，对上颜爵含笑的眼眸，忽然倾身，吻上了他的唇。
这一次，没有试探，没有犹豫，只有纯粹的温柔。
夕阳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两人身上，林间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一切都刚刚好。
“颜爵。”
冰璃雪轻声说，“回冰晶宫吧，我给你煮茶。”
“好啊。”
颜爵笑着起身，伸手牵住她，“用你那新得的陶土炉子？”
“嗯。”
两人并肩往回走，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冰晶宫的方向，隐约传来冰棱碰撞的清脆声响，像是在为归来的人，奏响最温柔的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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