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房内,药味浓郁。
被煞卫严密看守的老者,被称为“毒叟”的囚徒,在花玲珑连续数日以金针渡穴、配合温和蛊虫疏导经脉后,干枯的手指终于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花玲珑正捻动着刺在他百会穴上的最后一根银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微小的动静。她立刻屏住呼吸,指尖内力微吐,以一种奇特的频率轻轻震颤着针尾。
“咳……咳咳……”一阵微弱而嘶哑的咳嗽声从老者喉咙里挤了出来。他沉重的眼皮颤抖着,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浑浊的眼珠茫然地转动着,最终聚焦在花玲珑脸上。
那眼神起初是涣散的,带着长久昏迷后的迷茫,随即,当他的目光掠过花玲珑身边那些装着各类蛊虫的瓶罐,嗅到空气中独特的草药与蛊虫混合的气息时,迷茫瞬间被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所取代!
“呃……嗬……”他喉咙里发出惊恐的嗬嗬声,枯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试图向后蜷缩,却被身上的镣铐限制住。他看着花玲珑,仿佛在看什么索命的厉鬼,嘴唇哆嗦着,破碎的音节断断续续地逸出:
“别……别过来……‘他们’……‘他们’会知道的……饶……饶命……”
花玲珑微微蹙眉,收回银针,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老爷爷,别怕,这里很安全。没有人会伤害你。”
她端起旁边一碗温热的、散发着清香的药汁,用小勺舀了少许,递到他干裂的唇边:“你先喝点水,慢慢说。‘他们’是谁?”
或许是花玲珑温和的态度起了作用,或许是那药汁的气息让他感觉到一丝生机,毒叟的颤抖稍稍平复了一些。他贪婪地吮吸了几口药汁,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挣扎和极度的恐惧。
“是……是‘幽冥鬼府’……”他几乎是气音地说出了这个名字,身体又抑制不住地战栗起来,“他们……他们抓了我师兄……逼他改良‘碧落黄泉’……我……我只是偷偷记录了一些数据……就被他们发现了……”
碧落黄泉!改良!
这两个词如同惊雷,在悄然走入房间的夜幽冥耳边炸响。他站在阴影处,眸光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周身气息冰寒刺骨。
花玲珑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冷意,没有回头,只是继续轻声引导毒叟:“改良?原来的‘碧落黄泉’不是无解吗?他们改良了什么?”
“原版……原版确实无解……必死无疑……”毒叟喘着粗气,眼中恐惧更甚,“但‘鬼府’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一种……一种来自南疆的、活性极强的蛊虫残骸……他们让我师兄将蛊虫的特性……融入毒中……说是要制造一种……可以控制的……更漫长的折磨……”
可以控制的折磨!
夜幽冥瞬间明白了。为何他的毒发作周期如此规律,为何每次痛不欲生却又总在濒死边缘被拉回!这根本不是什么运气,而是下毒者刻意为之!他们要的不是他立刻死去,而是要让他活在无止境的痛苦和恐惧中,如同被操控的提线木偶!
一股暴戾的杀意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想要将那个所谓的“幽冥鬼府”碾碎成齑粉!
花玲珑的脸色也凝重起来。她之前就察觉夜幽冥体内的毒性有些异常,不像纯粹的剧毒,反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蛊虫的活性,原来根源在此!
“那种蛊虫,有什么特征?或者说,改良后的毒,除了发作周期可控,还有什么别的迹象?”花玲珑追问,这是解毒的关键。
毒叟努力回忆着,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特征……师兄提过……那蛊虫似乎……极其畏光,喜食……至阴之血……融入毒素后……中毒者会在月圆之夜……阴气最盛时……痛苦加剧……而且……而且……”
他猛地抓住花玲珑的手腕,枯瘦的手指如同铁钳,眼中充满了绝望的警示:
“小姑娘……你……你是不是在给他解毒?停手!快停手!那毒……那毒被下了‘同命引’!若不能同时拔除所有潜藏的毒性……强行解毒……会引发毒素反噬……瞬间……瞬间毙命!”
同命引!
花玲珑的心猛地一沉。这是一种极其恶毒的蛊毒结合之术,意味着毒素在宿主体内形成了一个脆弱的平衡,任何试图打破局部平衡的行为,都可能引发全局崩溃,加速死亡。
夜幽冥从阴影中一步步走出,冰冷的视线落在毒叟身上:“‘幽冥鬼府’在何处?首领是谁?”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毒叟被他吓得浑身一抖,惊恐地摇头:“不……不知道……他们每次都戴着鬼面具……联络地点也不固定……我只知道……他们势力很大……非常大……”
线索似乎在这里断了。
夜幽冥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原以为只是岛内权力争斗,没想到背后还牵扯出一个如此神秘而恶毒的组织“幽冥鬼府”。他们对自己下此毒手,目的绝非仅仅是为了幽冥岛。
花玲珑轻轻掰开毒叟紧抓着自己的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然后站起身,走到夜幽冥面前,仰头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
“别怕,”她的声音依旧清脆,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同命引’虽然麻烦,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夜幽冥低头,对上她清澈而坚定的目光。那目光仿佛有魔力,瞬间抚平了他心中翻腾的暴戾与杀意。
她拉起他的手,感受着他掌心因愤怒而残留的冰凉,用力握了握。
“既然知道了根源,总有解决的办法。”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会找到那个平衡点,把你彻底治好。”
她的承诺,轻飘飘的,却重逾千斤。
夜幽冥反手握紧了她微凉的小手,仿佛抓住了黑暗中唯一的浮木。
窗外,夜色渐浓。前路似乎更加迷雾重重,危险暗藏。
但此刻,他握着她的手,心中却奇异地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