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呦鹿鸣 食野之苹———
周六的市区，比平时热闹许多。
公交车驶来时，里面已经挤满了人。
宋丛护着鹿呦好不容易才挤上车。
别说座位，连个宽松点的落脚地都难找。
车厢里弥漫着各种气味，闷热而嘈杂。
鹿呦个子小，被人群挤得有些站不稳。
她连忙伸出双手抓住头顶的横杆，努力稳住身体。
宋丛就站在她身后，很近。
近到鹿呦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校服布料偶尔擦过自己后背的触感。
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干净的皂角清香，混杂在复杂的空气里，格外清晰。
每一次公交车刹车或启动。
鹿呦都忍不住向前倾，又被他用身体不着痕迹地挡回来。
他一只手拉着吊环，另一只手虚扶在她身侧的椅背上。
像是为她圈出了一小块相对安全的空间。
鹿呦的心跳，在这样拥挤逼仄的环境里，不受控制地加速。
她紧紧抓着横杆，指节有些发白。
既怕摔倒，又贪恋着身后那令人安心的气息。
到了一个站点，公交车猛地刹停。
人群惯性向前涌去。
一个背着硕大背包的男生急着下车。
粗鲁地往门口挤，背包角眼看就要撞到鹿呦。
鹿呦吓得闭了下眼，预期的碰撞没有到来。
她只觉得腰间一紧，一股温和却坚定的力量将她向后一带。
是宋丛。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过身，用自己的肩膀和手臂。
完全挡在了她和那个背包之间。
同时，他原本虚扶在椅背上的手，稳稳地落在了她的身侧。
将她护在了他和座椅之间那个更狭小的三角区域里。
距离，瞬间被拉近。
近到鹿呦的额头几乎要贴上他的下巴。
近到她能数清他低垂着眼眸时，那浓密睫毛投下的阴影。
近到她能感受到他胸膛因为呼吸而产生的轻微起伏。
以及那似乎同样有些紊乱的心跳节奏。
鹿呦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她被迫仰起头，视线所及。
是他线条清晰的下颌，微微滚动的喉结。
还有那双总是平静无波、此刻却似乎漾着些许不同情绪的眼眸。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清晰地打量他。
她才发现，他的皮肤很白，鼻梁很高，嘴唇的形状很好看。
原来，他真的很高，自己才堪堪到他的下巴。
车内依旧摇晃，人声依旧嘈杂。
可鹿呦却觉得，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模糊成了背景。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他近在咫尺的呼吸。
和自己胸腔里那擂鼓般、快要蹦出来的心跳声。
一声清晰而剧烈，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宋丛也似乎怔住了。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孩。
她仰着脸，眼睛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
像受惊的小鹿，清澈的瞳仁里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
她的脸颊绯红，一直蔓延到耳根，像熟透的桃子。
抓着横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透露出她的紧张。
他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像是茉莉花的香气，混合着阳光的味道。
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的悸动。
像细小的电流，猝不及防地窜过他的四肢百骸。
扶在她身侧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广播报出下一个站名。
那个背着大包的男生已经挤下了车。
空间的压力骤然一松。
宋丛像是被烫到一般。
迅速却又不失礼貌地松开了护着她的手。
向后稍稍退开了半步，重新拉开了些许距离。
动作快得仿佛刚才那亲密的守护只是一个错觉。
但空气中残留的温热，和彼此脸上未褪的红潮，却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鹿呦也慌忙低下头，松开了紧紧抓着横杆、已经有些发麻的手。
假装整理并不凌乱的裙摆，心跳却依旧快得离谱。
宋丛“没事吧？”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鹿呦“没…没事。”
鹿呦的声音细若蚊蝇，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但那种无形的、暧昧的张力，却依旧萦绕在两人之间。
鹿呦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偶尔会落在她的发顶。
带着一种探究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而她，则一直低着头。
看着自己和他的影子在车厢地板上随着车辆行驶时而交叠、时而分开。
心里像打翻了蜜罐，甜得发慌。
原来，靠近一个人，心跳加速的感觉，是这样的。
原来，被他保护在怀里的感觉，是这样的。
公交车终于晃晃悠悠地停在了红房子家属院附近的站点。
两人前一后下了车。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腑，驱散了车厢的闷热。
鹿呦深吸一口气，感觉脸上的热度才稍稍降下去一些。
她偷偷抬眼去看宋丛。
他已经恢复了平日那副清冷的样子。
只是耳根处，似乎还残留着一抹可疑的淡红。
鹿呦“今天谢谢你。”
鹿呦小声说，指的是图书馆，也指的是车上。
宋丛“不用谢。”
宋丛看着她，目光深沉。
宋丛“下周六…图书馆还去吗？”
鹿呦的心猛地一跳。
她抬起头，撞进他看似平静却带着一丝询问的眼底。
阳光落在他身上，也落进她心里。
鹿呦“去！”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
脸上绽开一个灿烂又带着点羞涩的笑容。
宋丛看着她明媚的笑容，眼底深处。
那抹不易察觉的柔和，再次缓缓漾开。
宋丛“嗯。”
他轻轻应了一声。
两人并肩走进家属院。
谁都没有再说话。
但某种心照不宣的约定，已经悄然达成。
公交车上的意外靠近，似乎成了相互吸引的一部分。
而图书馆，则成了他们共享的、充满书墨香气和隐秘心跳的秘密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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