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呦鹿鸣 食野之苹———

运动会在一片喧闹与汗水中落下帷幕。
夕阳给操场镀上一层金红色的余晖,各班开始整理队伍,准备解散。
祁琪站在队伍里。
脖子上挂着一枚女子短跑项目的铜牌,金属奖牌在夕阳下闪着微光。
这本该是值得高兴的时刻。
她的嘴角却紧紧抿着,眼神里没有半分喜悦,只有一片沉郁。
一个小时前,她拿着刚刚到手的奖牌,满心雀跃地想去找宋丛。
她想让他看看这枚奖牌,想从他那里得到哪怕只是一句淡淡的认可。
她知道他不喜欢自己,但她总抱着一点点微弱的希望。
她在操场边缘找到了宋丛,他正和景栖迟站在一起。
她刚想上前,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景栖迟用胳膊肘碰了碰宋丛。
脸上带着惯有的、促狭的笑容。
景栖迟“老宋。”
景栖迟“一会儿放学。”
景栖迟“小卖部走起?”
宋丛目光看着远处,似乎在确认班级队伍的位置,随口应了一声。
宋丛“嗯。”
景栖迟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笑嘻嘻地问。
景栖迟“你又要买什么?”
景栖迟“不会又是给鹿小呦的吧?”
躲在拐角处的祁琪,听到“鹿呦”两个字。
心脏猛地一缩,脚步瞬间钉在原地。
宋丛沉默了一下。
并没有否认,只是语气平淡地陈述。
宋丛“暖宝宝。”
景栖迟立刻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声音里带着夸张的恍然大悟。
景栖迟“哦?”
景栖迟“我就知道…”
景栖迟“你这小子别有用心!”
他用手肘重重顶了宋丛一下。
景栖迟“平时对别的女生爱答不理的。”
景栖迟“对鹿呦倒是体贴入微啊!”
景栖迟“又是抱去医务室。”
景栖迟“又是送温水、送红糖的…”
宋丛蹙起眉头,侧身避开景栖迟的碰触,声音冷了几分。
宋丛“你别乱说话。”
他的目光扫过景栖迟,带着一丝警告。
宋丛“从你嘴里说出来话…”
后面的话,祁琪没有听清。
她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手里的奖牌变得沉重而烫手。
抱去医务室…送温水…送红糖…暖宝宝…
这些词汇像一根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进她的心里。
她看着宋丛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
却因为提及那个名字而显露出细微不耐和…维护的侧脸。
再对比他平日里对自己彻底的、不留余地的冷漠。
一种混合着嫉妒、不甘和难堪的情绪。
像藤一样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
她死死攥紧了手中的铜牌。
金属坚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她捏碎。
原来,他不是对所有人都冷淡。
原来,他的细心和体贴,可以给另一个人,到如此地步。
那她这枚拼尽全力得来的奖牌。
在他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恐怕,还不如那个鹿呦皱一下眉头来得让他在意。
解散的哨声响起,打断了祁琪翻涌的思绪。
她猛地回过神,发现宋丛和景栖迟已经不在原地了。
她看着周围喧闹着、讨论着比赛和成绩的同学。
一种巨大的失落和孤寂感将她淹没。
廖心妍跑过来,看到她手里的奖牌,惊喜地叫道。
廖心妍“琪琪!”
廖心妍“你拿到奖牌了!真厉害!”
祁琪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
将奖牌随手塞进了书包里,仿佛那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祁琪“走吧,回去了。”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廖心妍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小心翼翼地问。
廖心妍“你怎么了?”
廖心妍“不舒服吗?”
廖心妍“还是…因为宋丛?”
祁琪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脚步,朝着校门口走去。
背影带着一种倔强而又狼狈的意味。
她不想承认,自己所有的骄傲和欢喜,都在偷听到那段对话后,被击得粉碎。
另一边,鹿呦在医务室休息到放学,感觉身体好了很多。
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已经可以自己走路了。
陈欢尔陪着她,两人慢慢走向校门口。
景栖迟和宋丛已经等在那里。
看到她们,景栖迟立刻嚷嚷起来。
景栖迟“鹿小呦。”
景栖迟“你可算出来了!”
景栖迟“感觉怎么样?”
景栖迟“还能自己走吗?”
景栖迟“要不要老宋再…”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陈欢尔狠狠踩了一脚。
景栖迟“嗷!陈欢尔你!”
陈欢尔“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陈欢尔瞪他。
鹿呦的脸微微泛红,偷偷看了一眼宋丛。
他站在夕阳里,身姿挺拔。
目光平静地看向她,似乎在确认她的状态。
鹿呦“我没事,好多了。”
她小声说道。
宋丛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只是将手里一直拿着的校服外套递了过来。
他的动作很自然,仿佛这只是一件寻常小事。
宋丛“傍晚风凉。”
鹿呦看着那件干净的校服外套,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她接过外套,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清香和阳光的味道。
鹿呦“…谢谢。”
她将外套抱在怀里,没有立刻穿上。
但那份温暖却实实在在地传递了过来。
四人一起往回走,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鹿呦抱着带有宋丛气息的外套,走在他们中间。
听着景栖迟和陈欢尔一如既往的斗嘴,感受着身边宋丛沉默却安稳的存在。
运动会带来的疲惫和惊吓渐渐远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盈在心间的、暖融融的踏实感。
她知道,有些东西。
正在这个夏天的尾声里,悄然改变,生根发芽。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拐角。
祁琪看着那四人并肩同行的背影。
看着鹿呦怀里那件明显属于男生的校服外套,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她紧紧攥着书包带子,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夕阳的光照在她身上,却驱不散她眼底那片越来越浓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