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立即申请”的那一刻，手机屏幕的光亮在苏念空洞的瞳孔里，像投下了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没有激起涟漪，只是缓缓沉了下去。
她在那片冰冷的湖边坐了多久，自己也不知道。直到手机电量耗尽，屏幕彻底黑了下去，她才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拖着僵硬的身体，走回那间让她感到窒息的宿舍。
林溪和室友们都不在，大概是去上课了。桌上，那份没动过的早餐已经凉透。
苏念没有开灯，房间里昏暗得像个洞穴。她把自己扔到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桌上那只凉透了的肉包。胃里空得发慌，却没有任何食欲。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每一秒都像砂纸，磨着她裸露在外的神经。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或许是在等一个宣判，或许，只是在等一个让她从这种自我放逐中解脱出来的理由。
下午三点，当阳光的角度变得倾斜，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时，被她充上电的手机，终于突兀地响了起来。
不是熟悉的铃声，而是一串陌生的座机号码。
苏念的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盯着那个号码看了足足十几秒，才颤抖着划开了接听键。
“喂，你好。”她的声音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而嘶哑干涩。
“你好，是苏念吗？”电话那头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语速很快，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干练，“我这里是暖心陪护中心，你上午在APP上申请了我们的兼职护工岗位，对吧？”
“……对。”苏念握紧了手机，指节泛白。
“你现在有时间吗？有时间的话，半小时内到我们中心来一趟，我跟你当面聊聊。”对方的语气里没有丝毫客套，仿佛笃定她一定会答应。
“有，我有时间。”苏念立刻回答，生怕一丝犹豫就会让这个机会溜走。
“地址在市一院急诊楼旁边，一栋三层的米黄色小楼，门口有招牌。我姓王，到了直接找我就行。”
“好的，王姐。”苏念下意识地用了敬称。
对方“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听着听筒里的忙音，苏念愣了几秒，才像被按下了启动键一样，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她冲到衣柜前，胡乱地翻找着衣服。那些她平时最喜欢的漂亮裙子和外套，此刻在她眼里都显得那么不合时宜。最后，她找出了一件最朴素的白色T恤和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迅速换上。
她对着镜子，看着里面那个脸色苍白、眼圈发黑的自己，用力地用冷水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个游魂。
半小时。
她不能迟到。
从学校到市一院，坐公交要将近一个小时。苏念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跑出宿舍，在校门口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这是她第一次因为“赶时间”而打车，却不是为了去见什么重要的人，也不是为了赴一场期待已久的约会。
车窗外，熟悉的街景飞速倒退。当那栋熟悉的白色急诊大楼再次映入眼帘时，苏念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没敢多看，付了钱，在司机催促的目光中匆匆下车。按照电话里的指示，她很快就在医院旁边找到了那栋米黄色的三层小楼。楼体有些陈旧，墙皮在风吹日晒下微微剥落，门口挂着一块简单的招牌——“暖心陪护中心”。玻璃门上贴着褪色的窗花，一切都显得那么朴实，甚至有些寒酸。
与旁边那座庞大、冰冷、充满着生死气息的现代化医院相比，这里像一个被遗忘在角落的、不起眼的附属品。
苏念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一股混杂着消毒水、中药和某种食物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算不上难闻，却带着一种独属于生活本身的、沉甸甸的味道。大厅不大，摆着几张沙发，坐着几个面带愁容的中年人。一个护士正低头给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喂水。
一切都安静而有序。
苏念走到前台，局促地开口：“你好，我找王姐。”
前台的小护士抬起头，打量了她一眼，然后朝里间办公室喊了一声：“王姐，有人找！”
办公室的门开了，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女人走了出来。她身材微胖，穿着一身蓝色的工作服，头发利落地盘在脑后，眼神锐利得像能穿透人心。
“你就是苏念？”她上下扫了苏念一眼，目光在她那张过于年轻和漂亮的脸上停顿了一下，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是，王姐你好。”苏念紧张地站直了身体。
王姐没说话，只是用下巴点了点旁边的一间会客室：“进来吧。”
会客室很小，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王姐在她对面坐下，从桌上拿起一份打印出来的简历，正是苏念在APP上填写的那些简单信息。
“A大美术系，大二在读。”王姐的指尖敲了敲那张纸，开门见山地问，“为什么想来做这份工作？别跟我说体验生活，我这里不招大小姐。”
苏-念的心一沉，她预想过会被质疑，却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直接。她攥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我……我需要钱。”她抬起头，迎着王姐审视的目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我很需要这份工作。”
“需要钱？”王姐似乎觉得有些好笑，“A大的学生，家境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随便找个美术家教，不比在我这儿端屎端尿挣得多，也体面得多？”
“端屎端尿”四个字，像四根针，扎得苏念脸上一阵火辣。她想起了自己曾经的生活，想起了那些被她随手丢在一边的颜料和画笔，想起了哥哥塞给她让她“随便花”的零花钱。
体面。
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体面。
“我不怕。”苏念咬了咬下唇，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我不怕辛苦，什么都能做。”
王姐看着她，眼神里的怀疑并没有减少。她往椅背上一靠，双臂环胸，换了一种更具压迫感的语气：“你知道护工具体要做什么吗？给瘫痪在床的老人翻身、拍背、擦洗身体，喂饭，处理大小便。有的老人神志不清，会骂人，会打人。有的家属很难缠，会挑三拣四。你一天要跑上跑下十几趟，一顿饭可能十分钟都吃不完。就你这细皮嫩肉的样子，干一天，手就得起泡。”
她每说一句，苏念的脸色就白一分。这些具体的、残酷的细节，远比她自己想象的要冲击得多。
但她没有退缩。
她想起了侯竞杨妈妈那双粗糙的手，想起了苏牧那个失望到极点的眼神。
这点苦，算什么？
“我能做。”苏念重复道，这一次，她的眼神里没有了紧张，只剩下一种近乎固执的平静，“王姐，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王姐盯着她看了很久，似乎想从她那双通红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那双眼睛里有倔强，有悲伤，还有一种她看不懂的、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过了半晌，王姐忽然站了起来。
“行啊。光说不练假把式。”她丢下这句话，转身就往外走，“跟我来。”
苏念愣了一下，立刻起身跟了上去。
王姐带着她穿过走廊，直接上了二楼。二楼是病区，一间间病房门都开着，能听到里面传来的电视声和咳嗽声。空气里的味道比一楼更浓重了些。
王姐在一间双人病房门口停下，指了指靠窗的那个床位。床上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他闭着眼，似乎睡着了，呼吸很轻。床边的床头柜上，一个搪瓷水杯倒在了地上，水洒了一地。
“刘爷爷，醒醒，喝点水。”王-姐走过去，声音放得很柔，和刚才判若两人。她熟练地将老人扶起来，让他半靠在床头，然后拿起另一个干净的杯子，倒了杯温水。
她把水杯递到苏念面前，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苏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僵硬地接过水杯，一 按下“立即申请”的那一刻，手机屏幕的光亮在苏念空洞的瞳孔里，像投下了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没有激起涟漪，只是缓缓沉了下去。
她在那片冰冷的湖边坐了多久，自己也不知道。直到手机电量耗尽，屏幕彻底黑了下去，她才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拖着僵硬的身体，走回那间让她感到窒息的宿舍。
林溪和室友们都不在，大概是去上课了。桌上，那份没动过的早餐已经凉透。
苏念没有开灯，房间里昏暗得像个洞穴。她把自己扔到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桌上那只凉透了的肉包。胃里空得发慌，却没有任何食欲。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每一秒都像砂纸，磨着她裸露在外的神经。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或许是在等一个宣判，或许，只是在等一个让她从这种自我放逐中解脱出来的理由。
下午三点，当阳光的角度变得倾斜，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时，被她充上电的手机，终于突兀地响了起来。
不是熟悉的铃声，而是一串陌生的座机号码。
苏念的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盯着那个号码看了足足十几秒，才颤抖着划开了接听键。
“喂，你好。”她的声音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而嘶哑干涩。
“你好，是苏念吗？”电话那头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语速很快，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干练，“我这里是暖心陪护中心，你上午在APP上申请了我们的兼职护工岗位，对吧？”
“……对。”苏念握紧了手机，指节泛白。
“你现在有时间吗？有时间的话，半小时内到我们中心来一趟，我跟你当面聊聊。”对方的语气里没有丝毫客套，仿佛笃定她一定会答应。
“有，我有时间。”苏念立刻回答，生怕一丝犹豫就会让这个机会溜走。
“地址在市一院急诊楼旁边，一栋三层的米黄色小楼，门口有招牌。我姓王，到了直接找我就行。”
“好的，王姐。”苏念下意识地用了敬称。
对方“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听着听筒里的忙音，苏念愣了几秒，才像被按下了启动键一样，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她冲到衣柜前，胡乱地翻找着衣服。那些她平时最喜欢的漂亮裙子和外套，此刻在她眼里都显得那么不合时宜。最后，她找出了一件最朴素的白色T恤和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迅速换上。
她对着镜子，看着里面那个脸色苍白、眼圈发黑的自己，用力地用冷水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个游魂。
半小时。
她不能迟到。
从学校到市一院，坐公交要将近一个小时。苏念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跑出宿舍，在校门口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这是她第一次因为“赶时间”而打车，却不是为了去见什么重要的人，也不是为了赴一场期待已久的约会。
车窗外，熟悉的街景飞速倒退。当那栋熟悉的白色急诊大楼再次映入眼帘时，苏念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没敢多看，付了钱，在司机催促的目光中匆匆下车。按照电话里的指示，她很快就在医院旁边找到了那栋米黄色的三层小楼。楼体有些陈旧，墙皮在风吹日晒下微微剥落，门口挂着一块简单的招牌——“暖心陪护中心”。玻璃门上贴着褪色的窗花，一切都显得那么朴实，甚至有些寒酸。
与旁边那座庞大、冰冷、充满着生死气息的现代化医院相比，这里像一个被遗忘在角落的、不起眼的附属品。
苏念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一股混杂着消毒水、中药和某种食物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算不上难闻，却带着一种独属于生活本身的、沉甸甸的味道。大厅不大，摆着几张沙发，坐着几个面带愁容的中年人。一个护士正低头给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喂水。
一切都安静而有序。
苏念走到前台，局促地开口：“你好，我找王姐。”
前台的小护士抬起头，打量了她一眼，然后朝里间办公室喊了一声：“王姐，有人找！”
办公室的门开了，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女人走了出来。她身材微胖，穿着一身蓝色的工作服，头发利落地盘在脑后，眼神锐利得像能穿透人心。
“你就是苏念？”她上下扫了苏念一眼，目光在她那张过于年轻和漂亮的脸上停顿了一下，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是，王姐你好。”苏念紧张地站直了身体。
王姐没说话，只是用下巴点了点旁边的一间会客室：“进来吧。”
会客室很小，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王姐在她对面坐下，从桌上拿起一份打印出来的简历，正是苏念在APP上填写的那些简单信息。
“A大美术系，大二在读。”王姐的指尖敲了敲那张纸，开门见山地问，“为什么想来做这份工作？别跟我说体验生活，我这里不招大小姐。”
苏-念的心一沉，她预想过会被质疑，却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直接。她攥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我……我需要钱。”她抬起头，迎着王姐审视的目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我很需要这份工作。”
“需要钱？”王姐似乎觉得有些好笑，“A大的学生，家境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随便找个美术家教，不比在我这儿端屎端尿挣得多，也体面得多？”
“端屎端尿”四个字，像四根针，扎得苏念脸上一阵火辣。她想起了自己曾经的生活，想起了那些被她随手丢在一边的颜料和画笔，想起了哥哥塞给她让她“随便花”的零花钱。
体面。
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体面。
“我不怕。”苏念咬了咬下唇，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我不怕辛苦，什么都能做。”
王姐看着她，眼神里的怀疑并没有减少。她往椅背上一靠，双臂环胸，换了一种更具压迫感的语气：“你知道护工具体要做什么吗？给瘫痪在床的老人翻身、拍背、擦洗身体，喂饭，处理大小便。有的老人神志不清，会骂人，会打人。有的家属很难缠，会挑三拣四。你一天要跑上跑下十几趟，一顿饭可能十分钟都吃不完。就你这细皮嫩肉的样子，干一天，手就得起泡。”
她每说一句，苏念的脸色就白一分。这些具体的、残酷的细节，远比她自己想象的要冲击得多。
但她没有退缩。
她想起了侯竞杨妈妈那双粗糙的手，想起了苏牧那个失望到极点的眼神。
这点苦，算什么？
“我能做。”苏念重复道，这一次，她的眼神里没有了紧张，只剩下一种近乎固执的平静，“王姐，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王姐盯着她看了很久，似乎想从她那双通红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那双眼睛里有倔强，有悲伤，还有一种她看不懂的、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过了半晌，王姐忽然站了起来。
“行啊。光说不练假把式。”她丢下这句话，转身就往外走，“跟我来。”
苏念愣了一下，立刻起身跟了上去。
王姐带着她穿过走廊，直接上了二楼。二楼是病区，一间间病房门都开着，能听到里面传来的电视声和咳嗽声。空气里的味道比一楼更浓重了些。
王姐在一间双人病房门口停下，指了指靠窗的那个床位。床上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他闭着眼，似乎睡着了，呼吸很轻。床边的床头柜上，一个搪瓷水杯倒在了地上，水洒了一地。
“刘爷爷，醒醒，喝点水。”王-姐走过去，声音放得很柔，和刚才判若两人。她熟练地将老人扶起来，让他半靠在床头，然后拿起另一个干净的杯子，倒了杯温水。
她把水杯递到苏念面前，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苏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僵硬地接过水杯，一步一步地挪到床边。
“爷爷，喝水。”她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手都在抖。
老人缓缓地睁开眼，浑浊的眼珠转了转，落在苏念的脸上，没有任何反应，像在看一个陌生又模糊的影子。
苏念把水杯凑到他干裂的嘴唇边，老人的头却偏向了一边，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嗬嗬”声，似乎在抗拒。
苏念一下子慌了神，求助地看向王姐。
王姐只是站在一边看着，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苏念咬了咬牙，想起了刚才王姐的样子。她深吸一口气，也放柔了声音，像在哄一个孩子：“爷爷，喝一口好不好？就一口，喝了水喉咙就不干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扶住老人的后颈，再次将水杯递了过去。
这一次，老人没有再躲。他张开嘴，任由苏念一点一点地，将水喂了进去。水流得有些急，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打湿了衣襟。
苏念赶紧放下杯子，手忙脚乱地抽了张纸巾，轻轻地帮他擦拭。她的动作很笨拙，甚至有些粗鲁，但老爷爷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眼神似乎柔和了一些。
喂完水，苏念又蹲下身，用纸巾将地上的水渍一点点擦干，捡起了那个掉落的搪瓷杯。
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后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王姐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床上的老人，又看了一眼苏念因为紧张而攥得通红的手。
“明天早上八点，过来办入职，试用期三天。”她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出了病房，“穿方便活动的旧衣服和运动鞋。别迟到。”
苏念愣在原地，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她……被录用了？
一股巨大的、复杂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有喜悦，有酸涩，还有一种说不清的茫然。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刚才触碰过老人皮肤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种陌生的、带着褶皱的温热。
她走出病房，王姐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沿着楼梯往下走，脚步有些发飘，像踩在云端。直到她重新站在那栋米黄色小楼的门口，被午后温暖的阳光包裹，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暖心陪护中心”的招牌，又转头，看向不远处那栋高大肃穆的市一院住院部大楼。
阳光下，那栋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光，像一面巨大的、冷漠的镜子。
她知道，侯竞杨就在那里面。
隔着一条马路，几十米的距离。
那么近，又那么远。
她和他之间，隔着的又何止是几十米的距离。那是一场惨败的比赛，一条断裂的跟腱，一个破碎的篮球梦，和一句永远无法说出口的“对不起”。
苏念没有立刻离开。她走到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台，在一个长椅上坐了下来。
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看着那栋住院大楼。看来来往往的救护车，看进进出出的病人和家属。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或焦急，或悲伤，或麻木的表情。
这里是一个浓缩了人间悲欢的容器。
而她，即将成为这个容器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份子。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了那个已经一天没有再碰过的微信。
她没有去看那些无关紧要的消息，而是径直点开了苏牧的头像。
对话框里，那句“哥，对不起”还停留在输入栏里。
她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很久，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将它们删掉。
最后，她重新输入了一行字。
【哥，我找到了一份兼职，在医院做护工。以后，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
她没有再犹豫，按下了发送键。
做完这一切，她关掉手机，放回口袋。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她站起身，不再回头看那栋大楼，转身，朝着公交车站牌的方向走去。
明天，将是她全新人生的第一天。
一条她自己选择的，布满荆棘的，赎罪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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