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
她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梦游者，穿过凌晨空无一人的校园，任由刺骨的寒风将她单薄的外套吹透。楼道里的声控灯为她亮起，又在她身后熄灭，仿佛在追赶一个逃亡的影子。
推开宿舍门时，林溪正裹着被子坐在椅子上，一盏小小的台灯是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听到动静，她猛地回头，脸上写满了焦急。
“念念！你总算回来了！你吓死我了！”林溪冲过来，抓住她冰得像铁块的手，声音都在发颤，“怎么样了？你去医院……”
苏念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都已经在那个冰冷的医院走廊里，在那句“概率很低”的宣判中，被抽得一干二净。
她只是摇了摇头，绕开林溪，径直走到自己的床边。她没有开灯，也没有脱衣服，就那么和衣躺了上去，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用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蒙得严严实实。
“念念？”林溪小心翼翼地跟过来，站在床边，“你跟我说句话啊，到底发生什么了？”
被子里，苏念的身体在无法抑制地颤抖。她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堵住喉咙里即将冲出的呜咽。她没法说。她怎么能告诉林溪，她可能亲手毁掉了一个人的未来？她怎么能描述那个母亲无声崩溃的模样？
这些罪责，太沉重了，她说不出口，只能自己一个人扛着。
“你……你先睡吧。”过了很久，被子里才传来她闷闷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林-溪在床边站了许久，最终只能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她知道，苏念不想说，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她轻手轻脚地关掉台灯，爬回自己的床上。
宿舍彻底陷入了黑暗和死寂。
苏念睁着眼睛，盯着那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侯竞杨妈妈绝望的眼泪，医生平静而残忍的话语，还有她自己塞进杂志下的那个牛皮纸信封……一幕幕，在她的脑海里反复上演，像一场永远不会结束的凌迟。
她口袋里那张只剩下三千多块钱的银行卡，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隔着布料灼烧着她的皮肤。
两清了？
不，他们之间，欠下的这笔债，才刚刚开始计算。
这一夜，苏念没有合眼。当天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给黑暗的宿舍镀上一层灰白色的边缘时，她才像个生了锈的机器人一样，缓缓坐起身。
宿舍里另外两个室友已经醒了，正轻手轻脚地洗漱，尽量不发出声音。她们看到苏念起身，眼神交汇了一下，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连一句“早上好”都没有。那种小心翼翼的、带着距离感的同情，比任何指责都让苏念感到难堪。
林溪把一份还冒着热气的早餐放到她的桌上，一个肉包，一杯豆浆。
“快吃点东西吧，你昨天一天都没怎么吃。”
苏念看着那杯豆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丝毫没有食欲。她拿起手机，屏幕亮起，昨天发给苏牧的那句“哥，对不起”，还静静地躺在对话框里，没有发送，也没有回音。
一夜过去，校园论坛的热度非但没有减退，反而愈演愈烈。那个关于侯竞杨受伤的帖子已经盖了上万楼，标题被管理员改成了更加触目惊心的——【跟腱三度断裂，篮球天才或将陨落，我们该反思什么？】
帖子里，除了对侯竞杨的同情和惋惜，开始出现了大量追责和谩骂的声音。有人把矛头指向体育系的“野蛮球风”，有人直接点名苏牧的“恶意犯规”，而更多的火力，则精准地集中到了苏念的身上。
【那个苏念，绝对是罪魁祸首！要不是她在场边像个疯子一样挑衅，侯竞杨至于拼成那样吗？】
【听说她以前追过侯竞杨被拒了，这是因爱生恨，故意报复吧？心机太深了，可怕。】
【苏牧和苏念，这对兄妹真是绝了，一个在场上废人，一个在场下诛心。建议学校严查！】
污言秽语像是污水，从屏幕里渗透出来，将苏念淹没。她面无表情地划着屏幕，心脏已经麻木得感觉不到疼痛。
她罪有应得。
她默默地想。
“别看了！”林溪一把抢过她的手机，气得脸都红了，“这帮人都是键盘侠，胡说八道！我这就上去跟他们理论！”
“别去。”苏念拉住她，声音平静得可怕，“她们说的……没错。”
“你疯了？！”林溪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苏念没有解释。她站起身，换上衣服，拿起钱包和钥匙。
“你干嘛去？”林溪紧张地问。
“我去找我哥。”苏念说。
她知道，她不能再躲了。论坛上的谩骂她可以不在乎，但苏牧，她必须去面对。
清晨的校园，空气清冽。去体育馆的路上，苏念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那些曾经因为她是“苏牧妹妹”而带着善意和羡慕的眼神，此刻都变成了审视、鄙夷和窃窃私语。
她成了全校的罪人。
苏念挺直了背，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她走得很快，像是在逃离那些目光，又像是在奔赴一场早就注定的审判。
体育馆里，篮球队的晨练刚刚结束。队员们三三两两地往外走，看到苏念，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有人撇了撇嘴，有人直接转过了头。
苏念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她看到了苏牧。他正站在篮筐下，和一个队友说着什么。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训练服，身形挺拔，但苏念能看到他眼下的青黑，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
苏念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哥。”她站定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轻声开口。
苏牧的身体僵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头，只是对那个队友说了句“你先走吧”，然后才缓缓转过身。
他看着苏念，那双总是含着笑的眼睛里，此刻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像结了冰的湖面，看不到一丝波澜。
“有事？”他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
这种平静的疏离，比任何愤怒的指责都让苏念感到心慌。她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哥，对不起。”她低下头，声音因为哽咽而发抖，“昨晚的事……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任性，不该把你的比赛……”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苏-牧打断了她，声音依旧没有起伏，“是我那些拼了一个夏天，每天泡在训练馆里的队友。他们的努力，不该被当成你跟别人赌气的筹码。”
苏念的头垂得更低了，眼泪砸在水泥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我知道错了……哥，我真的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苏牧似乎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浓浓的讽刺，“苏念，你从小到大，每次闯了祸都说知道错了。可下一次，你还是会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他往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像手术刀一样锋利。
“你告诉我，你昨晚去医院了，对吗？”
苏念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他。
“别那么看着 苏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
她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梦游者，穿过凌晨空无一人的校园，任由刺骨的寒风将她单薄的外套吹透。楼道里的声控灯为她亮起，又在她身后熄灭，仿佛在追赶一个逃亡的影子。
推开宿舍门时，林溪正裹着被子坐在椅子上，一盏小小的台灯是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听到动静，她猛地回头，脸上写满了焦急。
“念念！你总算回来了！你吓死我了！”林溪冲过来，抓住她冰得像铁块的手，声音都在发颤，“怎么样了？你去医院……”
苏念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都已经在那个冰冷的医院走廊里，在那句“概率很低”的宣判中，被抽得一干二净。
她只是摇了摇头，绕开林溪，径直走到自己的床边。她没有开灯，也没有脱衣服，就那么和衣躺了上去，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用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蒙得严严实实。
“念念？”林溪小心翼翼地跟过来，站在床边，“你跟我说句话啊，到底发生什么了？”
被子里，苏念的身体在无法抑制地颤抖。她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堵住喉咙里即将冲出的呜咽。她没法说。她怎么能告诉林溪，她可能亲手毁掉了一个人的未来？她怎么能描述那个母亲无声崩溃的模样？
这些罪责，太沉重了，她说不出口，只能自己一个人扛着。
“你……你先睡吧。”过了很久，被子里才传来她闷闷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林-溪在床边站了许久，最终只能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她知道，苏念不想说，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她轻手轻脚地关掉台灯，爬回自己的床上。
宿舍彻底陷入了黑暗和死寂。
苏念睁着眼睛，盯着那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侯竞杨妈妈绝望的眼泪，医生平静而残忍的话语，还有她自己塞进杂志下的那个牛皮纸信封……一幕幕，在她的脑海里反复上演，像一场永远不会结束的凌迟。
她口袋里那张只剩下三千多块钱的银行卡，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隔着布料灼烧着她的皮肤。
两清了？
不，他们之间，欠下的这笔债，才刚刚开始计算。
这一夜，苏念没有合眼。当天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给黑暗的宿舍镀上一层灰白色的边缘时，她才像个生了锈的机器人一样，缓缓坐起身。
宿舍里另外两个室友已经醒了，正轻手轻脚地洗漱，尽量不发出声音。她们看到苏念起身，眼神交汇了一下，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连一句“早上好”都没有。那种小心翼翼的、带着距离感的同情，比任何指责都让苏念感到难堪。
林溪把一份还冒着热气的早餐放到她的桌上，一个肉包，一杯豆浆。
“快吃点东西吧，你昨天一天都没怎么吃。”
苏念看着那杯豆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丝毫没有食欲。她拿起手机，屏幕亮起，昨天发给苏牧的那句“哥，对不起”，还静静地躺在对话框里，没有发送，也没有回音。
一夜过去，校园论坛的热度非但没有减退，反而愈演愈烈。那个关于侯竞杨受伤的帖子已经盖了上万楼，标题被管理员改成了更加触目惊心的——【跟腱三度断裂，篮球天才或将陨落，我们该反思什么？】
帖子里，除了对侯竞杨的同情和惋惜，开始出现了大量追责和谩骂的声音。有人把矛头指向体育系的“野蛮球风”，有人直接点名苏牧的“恶意犯规”，而更多的火力，则精准地集中到了苏念的身上。
【那个苏念，绝对是罪魁祸首！要不是她在场边像个疯子一样挑衅，侯竞杨至于拼成那样吗？】
【听说她以前追过侯竞杨被拒了，这是因爱生恨，故意报复吧？心机太深了，可怕。】
【苏牧和苏念，这对兄妹真是绝了，一个在场上废人，一个在场下诛心。建议学校严查！】
污言秽语像是污水，从屏幕里渗透出来，将苏念淹没。她面无表情地划着屏幕，心脏已经麻木得感觉不到疼痛。
她罪有应得。
她默默地想。
“别看了！”林溪一把抢过她的手机，气得脸都红了，“这帮人都是键盘侠，胡说八道！我这就上去跟他们理论！”
“别去。”苏念拉住她，声音平静得可怕，“她们说的……没错。”
“你疯了？！”林溪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苏念没有解释。她站起身，换上衣服，拿起钱包和钥匙。
“你干嘛去？”林溪紧张地问。
“我去找我哥。”苏念说。
她知道，她不能再躲了。论坛上的谩骂她可以不在乎，但苏牧，她必须去面对。
清晨的校园，空气清冽。去体育馆的路上，苏念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那些曾经因为她是“苏牧妹妹”而带着善意和羡慕的眼神，此刻都变成了审视、鄙夷和窃窃私语。
她成了全校的罪人。
苏念挺直了背，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她走得很快，像是在逃离那些目光，又像是在奔赴一场早就注定的审判。
体育馆里，篮球队的晨练刚刚结束。队员们三三两两地往外走，看到苏念，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有人撇了撇嘴，有人直接转过了头。
苏念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她看到了苏牧。他正站在篮筐下，和一个队友说着什么。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训练服，身形挺拔，但苏念能看到他眼下的青黑，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
苏念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哥。”她站定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轻声开口。
苏牧的身体僵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头，只是对那个队友说了句“你先走吧”，然后才缓缓转过身。
他看着苏念，那双总是含着笑的眼睛里，此刻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像结了冰的湖面，看不到一丝波澜。
“有事？”他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
这种平静的疏离，比任何愤怒的指责都让苏念感到心慌。她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哥，对不起。”她低下头，声音因为哽咽而发抖，“昨晚的事……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任性，不该把你的比赛……”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苏-牧打断了她，声音依旧没有起伏，“是我那些拼了一个夏天，每天泡在训练馆里的队友。他们的努力，不该被当成你跟别人赌气的筹码。”
苏念的头垂得更低了，眼泪砸在水泥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我知道错了……哥，我真的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苏牧似乎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浓浓的讽刺，“苏念，你从小到大，每次闯了祸都说知道错了。可下一次，你还是会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他往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像手术刀一样锋利。
“你告诉我，你昨晚去医院了，对吗？”
苏念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他。
“别那么看着我。赵毅凡给我打电话了。”苏牧的眼神冷了下来，“他说，侯竞杨的妈妈在座位上发现了一个信封，里面是一万块钱。他说，除了你，他想不出还有谁会做这种事。”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第一次带上了压抑不住的怒火：“苏念！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觉得你做错了事，用钱就能弥补吗？这是道歉，还是羞辱？你有没有想过，这笔钱对那个本就困难的家庭来说，意味着什么？你让他们怎么想？让他们以为我们体育系是打伤了人，再用钱来封口吗？！”
苏念被他吼得连连后退，脸色惨白如纸。
她没想过。
她当时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想着要做点什么去赎罪，根本没有想过这笔钱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会给哥哥和他的球队带来什么样的麻烦。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慌乱地摆着手，试图解释，“我只是……我看到他妈妈……”
“你看到了什么都跟你没关系！”苏-牧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是气到了极点，“你现在做的任何事，都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苏念，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别再给我，给球队添乱了！”
“我没有想添乱……”苏念的眼泪决了堤，她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暴怒的哥哥，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一片片碎裂。
“你没有想，但你做了。”苏牧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他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她之间的距离。
他的眼神重新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平静。
“以后篮球队的任何事，你都不要再参与了。我的比赛，你也别再来了。”
他看着她，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我不想再看到你。”
我不想再看到你。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地插进了苏念的心脏，然后用力地转动了一下。
她所有的辩解，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悔恨，在这一刻，都被这句话绞得粉碎。
苏牧说完，不再看她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体育馆。
高大的背影，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
苏念站在原地，任由眼泪模糊了视线。初升的太阳从体育馆高大的窗户里照进来，在她脚下投下一道长长的、孤独的影子。
她被全世界抛弃了。
被论坛上的口诛笔伐抛弃，也被她最亲近、最依赖的哥哥，彻底地抛弃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僵硬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地往外走。
她没有回宿舍，也没有去教室。她沿着学校里那条最偏僻的林荫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斑，像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心。
她走到人工湖边，在一个长椅上坐了下来。湖水在微风中泛着粼粼的波光，映着她失魂落魄的脸。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银行APP。
可用余额：3621.5元。
那个数字，刺眼得让她想笑。
她以为自己做了一件能让自己心安理得的事，结果却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愚蠢。她不仅没能赎罪，反而给哥哥带来了更大的麻烦，也给那个家庭带去了更复杂的难堪。
她错了。
错得离谱。
金钱无法弥补伤害，只会增加羞辱。
那她还能做什么？
她还能用什么方式，去偿还那笔永远也还不清的债？
苏念盯着湖面，脑子里一片空白。
苏牧的话，侯竞杨妈妈的眼泪，论坛上的谩骂，像无数根针，反复扎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神经。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求职APP的推送。她前几天为了找个美术兼职，随手下载的。
【急聘！市一院旁“暖心”陪护中心招聘兼职护工，无需经验，时薪25元，包工作餐。】
市一院。
护工。
这几个字，像电流一样击中了苏念。
她猛地坐直了身体，点开了那条招聘信息。
工作内容：负责住院病人的日常起居照料，包括喂饭、擦身、搀扶上厕所、陪同检查等。
工作要求：有耐心，有爱心，吃苦耐劳。
工作时间：可灵活排班。
苏念盯着那段工作内容的描述，喂饭，擦身，上厕所……这些词汇，对她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来说，遥远得像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辛苦，卑微，甚至……有点脏。
可是，她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侯竞杨妈妈那双布满老茧、因为常年劳作而有些变形的手。
她想起了那个女人佝偻的背影，和那句“什么事都自己扛着”。
如果……如果她去做这份工作，她是不是就能用自己的汗水，用自己付出的时间，去挣干净的钱？
她是不是就能用这种最辛苦、最卑微的方式，去一点一点地，偿还她的罪过？
她是不是就能离那个地方近一点，哪怕只是隔着一堵墙，也能让她那颗悬在半空的心，找到一点点落地的实感？
这或许是比直接给钱更愚蠢、更自虐的方式。
但对现在的苏念来说，这几乎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能让自己稍微好过一点的，救赎之路。
她看着招聘信息下面那个“立即申请”的按钮，手指悬在上面，微微颤抖。
她想起了苏牧冰冷的眼神。
想起了侯竞杨倒地时痛苦的表情。
想起了自己站在看台上，那个面目可憎的自己。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犹豫和脆弱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用力地，按下了那个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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