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人间换气》的首映礼，定在了北京一家拥有巨幕厅的影城。
后台化妆间里，空气凝滞得像果冻。童朵坐在镜子前，任由化妆师在她的脸上涂抹。她身上穿着一件简约的米白色小礼服，是王俊凯亲自挑的，他说这个颜色像大理洱海边的云。可她现在感觉自己不像云，像一块即将被送上烤架的肉，浑身僵硬。
“别紧张，”王俊凯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已经换好了西装，正在整理袖扣，“我们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交给观众。”
他说得轻松，但童朵从镜子里看到，他整理袖扣的手，频率比平时快了一倍。
她深吸一口气，闻到化妆品和发胶混合的、不真实的气味。这次的紧张，和在川大分享会时完全不同。那次是害怕自己搞砸，这次，是害怕他们的“孩子”不被喜欢。这部电影，浓缩了他们将近一年的心血，记录了他们从争吵到拥抱的全部轨迹，每一帧画面，都浸透着他们的体温。
把它公之于众，像一次赤裸的解剖。
“Dora，Karry，准备一下，要走红毯了。”B站的制片人Leo推门进来，脸上是打了鸡血般的兴奋。
闪光灯像一片密集的白色暴雨，在他们踏上红毯的那一刻，倾盆而下。童朵下意识地眯起眼，手臂被王俊凯不着痕迹地扶住。他的掌心温热而干燥，隔着礼服布料，传来一股安定的力量。
“王俊凯！这边！”
“Karry导演！谈谈第一次执导长片的感受！”
“童朵！作为电影的灵魂人物，你和导演在现实中也是情侣吗？”
问题像子弹一样射过来，尤其是最后一个，尖锐又直接。童朵感觉自己的头皮瞬间麻了。他们的关系，虽然没有刻意隐瞒，但也从未在任何公开场合承认过。
王俊凯握着她的手，微微用了下力。他没有回避那个问题，而是拿起话筒，坦然地看向提问的记者，嘴角带着得体的微笑。
“我想，大家看完电影，就会找到答案。”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巧妙地把问题抛回了电影本身。
影厅的灯光暗下，龙标出现，巨大的“人间换气”四个字浮现在屏幕上。童朵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她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她悄悄伸手，在黑暗中摸索，很快，她的手就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握住，十指紧扣。
电影从成都的茶馆开始。熟悉的盖碗茶，何师傅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九眼桥下沙哑的歌声。影厅里很安静，偶尔能听到几声轻笑，气氛是松弛的。童朵能感觉到，观众正在被带入那个安逸闲适的“A面”世界。
当第六集结束，画面一黑。没有任何预告，屏幕上直接切出了玉门那座荒凉的戈壁小城。废弃的工厂，风沙卷过空无一人的街道。整个影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童朵能清晰地听到身边有人发出了“啊？”的一声低呼。
她握着王俊凯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这是他们最大胆的赌注，用极致的反差，挑战观众的观影惯性。
电影里，出现了他们那次最激烈的争吵。
“所以我们就要一直喂他们糖，直到他们蛀牙吗？”大银幕上的王俊-凯，眉头紧锁，语气尖锐。
“我没有退路！”屏幕上的童朵，通红着眼眶，声音颤抖。
影厅里死一样的寂静。童朵几乎不敢看屏幕，她能感觉到身边的王俊凯，身体也绷得很紧。他们把最不堪的、最脆弱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示给了所有人看。这比在红毯上被追问恋情，要需要大得多的勇气。
但很快，画面一转。是童朵熬夜做出的那份《从天府到废墟》的策划案。是王俊凯在地图上，从成都到玉门，画下的那条坚定的连接线。
影厅里，开始传来细微的、吸鼻子的声音。
电影的后半段，节奏变得缓慢而深沉。他们拍了玉门最后一家国营理发店的老师傅，拍了守着废弃图书馆、每天擦拭书架的老人，拍了那个在漫天风雪的黑夜里，唯一亮着灯的窗户。
童朵的画外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她的声音里没有了成都篇的轻快，多了一丝沙哑和思考。
“我们总是在寻找诗与远方，但有时候，远方不是为了逃离，而是为了回头，看清自己出发的地方。”
画面的最后，是他们旅程结束时，在空旷的戈边公路上，王俊凯架起三脚架，镜头对着他们两个人。他和她并肩站着，身后是辽阔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地平线。
他转过头，看着她，轻声说：“Dora，谢谢你，带我看到了完整的世界。”
她笑着摇摇头：“是我们，一起。”
没有拥抱，没有亲吻。只是一个对视，一个微笑。
电影结束，片尾曲响起，演职员表开始滚动。
全场，依旧一片寂静。
童朵的心沉到了谷底。她几乎不敢呼吸。是太闷了吗？是观众无法接受这种割裂感吗？是他们……失败了吗？
一秒，两秒，三秒。
黑暗中，不知道是谁，第一个鼓起了掌。那掌声，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
“啪啪啪啪——”
雷鸣般的掌声，从影厅的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汹涌而来。那不是出于礼貌的、稀稀拉拉的掌声，而是发自内心的、用尽全力的、震耳欲聋的喝彩。
灯光亮起。
童朵看到，前排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正拿着手帕擦眼泪。她身边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孩，眼妆哭花了，却依旧在用力鼓掌。一个中年男人站起身，对着舞台的方向，高高地竖起了大拇指。
他们成功了。
王俊凯转过头，看着她。他的眼眶也是红的，眼睛里亮得惊人。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用力地回握住她的手。
主创见面会，几乎是在一片语无伦次中进行的。观众们抢着话筒，提问不再尖锐，更像是分享。
“导演，谢谢你！玉门那段我一个大男人哭得稀里哗啦！我想我爸了，他就是石油工人！”
“Dora！你最后那段独白，我真的爆哭！我今年刚毕业，正在纠结要不要回小县城，谢谢你给了我勇气！”
“Karry！你再也不是那个需要‘换气’的少年了，你现在是能让别人‘换气’的导演！”
童朵站在台上，看着一张张被感动的、鲜活的脸，她终于明白，他们做对了。他们拍的不是风景，不是故事，而是一种共通的情感，一种属于这个时代的，集体的迷茫与寻找。
喧闹的庆功宴，他们只待了半小时，就找借口溜了出来。
两人没有回家，而是让司机把车开到了护城河边。就是那个他们争吵后，王俊凯一个人来过的长椅。
已经是午夜，北京的秋风格外凉。王俊凯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童朵的肩上，然后并肩坐下。
谁都没有说话。巨大的成功和狂欢过后，是一种奇异的、虚脱般的平静。
“我还是觉得像做梦一样。”童朵把脸埋进带着他体温的外套里，声音闷闷的。
“不是梦。”王俊-凯拿出手机，打开微博，“你看看这个。”
微博热搜榜，前十名里，有五个都和他们有关。
电影人间换气 封神#王俊凯导演处女作童朵人间理想从天府到废墟看哭了#你就是那个理由#
最后一个词条，点进去，是王俊凯在红毯上回答恋情问题的那段视频。下面最高赞的一条评论是：
【破案了！电影里王俊凯对童朵说‘谢谢你带我看到了完整的世界’，童朵说‘是我们，一起’。所以那个问题的答案是：他们不是情侣，他们是战友，是彼此的灵魂。这种感情，比爱情牛逼多了！】
下面跟了上万条回复。
【+1，别用俗气的爱情定义他们！】
【磕到了比爱情更好磕的东西！】
童朵看着这些评论，哭笑不得。她转头看向王俊凯，发现他也在看，表情有些微妙。
“他们好像……误会了？”她小声说。
王俊凯挑了挑眉，忽然笑了。他收起手机，侧过身，认真地看着她。
“他们没说错。”他说，“我们的确是战友，是彼此的灵魂。”
他顿了顿，凑近她，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坏笑。
“但他们不知道，战友在下了战场之后，也是要谈恋爱的。”
他说着，在周围无人的夜色里，飞快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童朵的脸“轰”的一下烧了起来。
就在这时，Leo的电话打了进来，王俊凯开了免提，Leo那堪比男高音的嗓门瞬间划破了夜的宁静。
“Karry！Dora！你们在哪？看票房了吗？！看了吗？！”
“还没。”
“我发给你们！我的天！首日预售，破亿了！我们破了国产纪录片的预售记录！院线经理连夜打电话给我，要求加排片！我们火了！我们真的火了！”
电话那头，是整个团队狂喜的尖叫和欢呼。
王俊凯挂掉电话，把手机揣回兜里。
破亿。
这个数字，像一个遥远世界里的惊雷，延迟了几秒，才真正在他们的脑海里炸响。
他们对视着，从彼此的眼睛里，都看到了巨大的、难以置信的震撼。
他们做到了。那个从大理海边开始的、看似不切实际的梦想，那个在成都小巷里诞生的、疯狂的计划，在这一刻，被一个冰冷而滚烫的数字，盖上了成功的烙印。
“王俊凯。”童朵看着他，忽然轻声叫他。
“嗯。”
“我们好像……真的要被很多人认识了。”她说。
成功的喜悦，像潮水般退去后，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浮了上来。兴奋，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于未来的不安。
王俊凯沉默了片刻。他重新握住她的手，这一次，握得更紧。
“别怕。”他说，目光穿过护城河的粼粼波光，望向远处城市的璀璨灯火，“不管以后有多少人认识我们，我只认识一个童朵。”
他转回头，看着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路还很长。我们，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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