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漫过茶台的木沿,安安就攥着片新摘的槐叶蹲在“归处新记”旁,小手指着页脚的茶针拓片直晃:“沈叔叔带走诗稿了,我们还能续诗吗?”林乔刚把布茶囊里的新槐叶夹进茶谱,闻言抬头,见晨光透过槐树苗的叶隙,在拓片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倒像是给“挑茶续句”四个字添了层活气。顾行擦拭着细瓷茶杯,指尖触到杯沿的槐花纹,忽然从储物架取下个旧布包。
“这里还有苏晚的诗稿残页。”他打开布包,里面是张泛黄的宣纸,边缘被虫蛀得有些毛糙,上面只写着“槐叶落茶盏”五个字,墨迹却和《槐茶诗稿》里的如出一辙。张奶奶凑过来眯眼一看,忽然拍了下手:“这是1987年苏晚写的!当时她煮茶时见槐叶落进杯里,随口吟了这句,说要等秋凉再续,后来忙忘了。”
话音未落,巷口传来三轮车的吱呀声,卖早点的陈叔拎着个竹篮走来,篮里是罐刚熬好的槐花蜜:“今早煮蜜时想起苏晚的诗,突然记起家里还藏着她的旧稿!”他从篮底摸出张叠得整齐的便签,上面写着“拟续‘槐叶落茶盏’为‘槐叶落茶盏,诗香绕竹帘’,待与陈兄商”,落款是1988年春。林乔把便签贴在残页旁,顾行取来相机,拍下这新旧诗行相叠的画面,准备添进“归处新记”。
“不如我们把全诗补完?”林乔提议着,将宣纸铺在茶台上。安安立刻跑去磨墨,小胳膊晃着墨锭,溅出的墨点落在槐叶上,倒像是天然的诗笺。顾行先提笔写下“槐叶落茶盏,诗香绕竹帘”,林乔接着续上“老壶温旧韵”,张奶奶想了想,笑着说:“我来添句‘新叶续新篇’,正好应了现在的景。”最后安安踮着脚,在末尾画了个冒热气的茶杯,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甜!”。
街坊们闻着墨香和蜜香聚来。王师傅扛着块新雕的木牌,上面刻着“槐叶补诗痕”,正好嵌在“茶痕承诗”的木牌旁边;小雨抱来束新鲜的槐花枝,插在粗陶瓶里,摆在茶台边,嫩枝垂在宣纸上方,像给诗句搭了道绿帘;陈教授也拄着拐杖来了,手里攥着本旧词典,翻到“槐”字那页,上面还留着苏晚当年画的小茶盏。
“这诗补得好!”陈教授指着宣纸,“苏晚当年总说,诗要和日子一样,得有人接着写才暖。”林乔给众人斟上槐叶茶,加了勺陈叔的槐花蜜,安安捧着茶杯凑到陈教授身边:“爷爷,这茶配诗,是不是和苏晚奶奶当年的一样?”陈教授笑着点头,眼角泛起湿意:“一样甜,一样暖。”
暮色染黄槐树叶时,顾行把补好的诗稿装裱起来,挂在茶台上方。林乔收拾布茶囊时,发现里面多了片带着蜜香的槐叶,该是陈叔悄悄放的。安安抱着“归处新记”,靠在槐树苗旁,看着风把槐叶吹落在诗稿上,忽然说:“苏晚奶奶肯定能看见我们续的诗。”
晚风穿过老坊,吹动墙上的诗稿轻晃,细瓷杯里的余茶映着灯光,泛起细碎的涟漪。林乔合上“归处新记”,见顾行正把今日拍的照片贴进册页,旁边还留着空白——那是给下次沈砚回来,一起续诗时留的位置。窗外的槐树苗轻轻摇曳,像是在说,老巷的故事,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