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的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张奶奶分完最后一块槐花糕,拍了拍手上的糖霜笑道:“明儿我再蒸两笼,给图书馆的姑娘们也捎些去。”话音刚落,就被陈教授摆手拦下:“可别劳烦,她们特意托我带了这个。”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纸包,层层打开后,露出个瓷质的小蒸笼摆件,笼屉上还雕着细碎的槐花纹路,和老巷常用的木蒸笼一模一样。
林乔伸手接过摆件,指尖触到瓷面的微凉,忽然听见顾行轻咦一声。书屋门口的海报旁,不知何时多了个牛皮纸信封,上面没写收件人,只画着朵简笔槐花。安安凑过去踮起脚,鼻尖几乎碰到信封:“是给我们的吗?”顾行拆开信封,里面掉出张折叠的宣纸,还有枚铜制的老顶针,针孔里卡着些细碎的棉线,像是刚被人用过不久。
宣纸展开时带着淡淡的墨香,上面是行娟秀的字迹:“见展忆旧,特赠旧物。苏晚嘱我代为转交。”末尾没有署名,只盖了个小小的槐花印章。陈教授凑过来盯着顶针,手指轻轻摩挲着边缘的刻痕,突然红了眼眶:“这是苏晚的物件,当年她做槐花糕时,总用这个顶针纳蒸笼布。”他翻出旧相册,果然有张照片里,苏晚的指尖正戴着这枚顶针,阳光落在铜面上,亮得晃眼。
陆明举着相机拍个不停,镜头从顶针移到宣纸,又扫过围在旁的街坊:“这得记进故事本里,算是夏天的意外礼物。”林乔已经把顶针放进玻璃罐,和晒干的槐花并排摆在柜台上,灯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老物件的纹路里像是藏着细碎的星光。安安趴在柜台边,用指尖点着玻璃罐:“苏晚奶奶也会想老巷吗?”
顾行没说话,翻开“四季故事本”添了行字,刚放下笔,巷口的风铃突然叮当作响。原来是图书馆的年轻馆员小周,骑着自行车追了过来,车筐里放着本精装的画册:“主任说漏了件事,苏晚女士去年捐了好多老物件,这画册里有她写的夏俗注。”画册翻开第一页,就是苏晚的手迹,讲的是1978年夏天,她和陈教授在老槐树下学做槐花糕,槐花不够时,街坊们凑了半袋干槐花的往事。
“原来苏晚一直记着。”张奶奶抹了把眼角,接过画册细细翻看。小周喝了口冰镇绿豆汤,指着画册里的插图笑道:“苏晚女士说,老巷的夏天从来不是孤孤单单的,槐花糕的甜,是街坊们凑出来的。”安安突然拽住林乔的衣角,把藏在背后的槐花标本递过去:“我想把这个寄给苏晚奶奶,告诉她老槐树还在开花。”
顾行找了个牛皮纸信封,帮安安把标本装进去,又在信封上画了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小周主动揽下送信的活儿,骑车离开时,车铃叮铃响着,和蝉鸣声渐渐融在一起。街坊们陆续散去,老槐树下的风铃还在轻晃,林乔把画册放进玻璃展柜,和《老巷夏俗记》摆在一起,顶针在罐子里反射着微光,像是在回应书页里的旧时光。
顾行锁书屋门时,发现安安的槐树枝篮子落在了柜台边,里面还剩着半块槐花糕。他弯腰拾起篮子,夜露已经沾湿了篮沿的槐叶,淡淡的甜香混着青草气,在巷子里慢慢散开。林乔忽然指着老槐树的方向笑了,月光下,几片迟落的槐花瓣正悠悠飘着,像是从旧时光里来,轻轻落在了新的故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