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安安就举着竹刮刀蹲在灶台旁,盯着锅里冒泡的糖水直晃脚:“今天能做糖渍桂花吗?周婆婆说这样能留到冬天!”林乔刚把“味忆册”里的便签压平,闻言转头,见顾行正用软布擦那只竹蒸笼,笼屉缝里的新桂叶沾着晨露,在光下亮得像碎钻。
门帘忽然被风掀起,带着阵槐叶的清香——陈教授拎着个旧牛皮本站在门口,封面边角磨得发毛,封皮上用墨笔写着“食记补遗”。“昨儿整理旧物翻出来的,”他把本子递过来,指尖点了点封皮,“这是苏晚当年记方子的草稿本,里面夹着东西没敢动,你们看看。”
林乔小心翻开本子,泛黄的纸页上记满了密密麻麻的字,有蒸糕的火候、酿蜜的比例,还有几处被划掉的修改痕迹。翻到中间一页时,张薄纸从页缝里滑出来,落在竹蒸笼上——是张叠成槐叶形状的信笺,纸边泛着浅褐,边角还粘着点干桂花,展开来,苏晚的字迹带着暖意:“今晨采槐叶裹糕,竟尝出桂香,许是风把巷口的甜吹来了,等陈兄归时,该教他这新法子。”
“这是写给我的!”老陈头恰好拎着帆布包进门,一眼瞥见信笺上的“陈兄”,快步走过来,指尖轻轻抚过字迹,“1984年我去南方前,她总说要琢磨新方子,没想到真记在本子里了。”顾行取来相机,对着信笺和牛皮本拍了照,又小心地把信笺夹回本子,在旁边贴了张便签:“叶形藏旧语,桂香忆故人”。
安安凑过来,指着本子里的一幅简笔画——画着槐叶裹着小块蒸糕,旁边标着“槐叶糕,需裹三层叶”。“我们今天做这个好不好?”她晃着林乔的衣角,又指了指门外,“巷口的槐树叶还绿着呢!”张奶奶正好拎着竹篮进来,听见这话笑了:“我刚摘了些嫩槐叶,想着给你们做槐叶饼,正好派上用场。”
众人分工忙碌起来:老陈头按着本子里的方子调面糊,林乔清洗槐叶,顾行则在旁边记录步骤,准备添进“味忆册”。安安也没闲着,踮着脚帮张奶奶递东西,时不时凑到老陈头身边,问当年苏晚做糕时的趣事。“当年苏晚做糕,总让我尝第一口,”老陈头笑着说,“要是我说‘不够甜’,她就再撒半勺桂花蜜。”
槐叶糕蒸好时,满室都是槐叶的清香和桂花的甜香。林乔用竹刮刀小心地切开,裹在外面的槐叶已经变软,咬一口,糕体软糯,还带着淡淡的槐叶香。老陈头尝了一块,眼眶微热:“和当年苏晚说的味道一模一样,就是这个味。”周婆婆也被香味引来,尝了糕后,从布包里拿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几片压平的干槐叶:“这是去年秋天摘的,想着留个念想,现在正好夹进本子里。”
顾行把干槐叶贴在信笺旁边,又拍下众人分食槐叶糕的画面,准备贴进“味忆册”。安安则在照片旁画了幅小画——画着一群人围着蒸笼,旁边飘着槐叶和桂花,下面写着:“槐叶裹着甜,大家都开心”。
暮色渐浓时,老陈头把牛皮本递给林乔:“这本子留在老坊吧,比在我那儿有用,能让更多人知道苏晚的方子。”林乔接过本子,小心地放进漆木盒里,和之前的糖纸、信笺放在一起。顾行关窗时,见一片槐叶落在窗台上,他捡起来,轻轻夹进“味忆册”的新页,正好压在今天拍的照片旁边。
晚风穿过老坊,吹动“桂糕忆旧”的木牌轻晃,柜台上的牛皮本、竹蒸笼、漆木盒静静摆放着,满室的槐叶香和桂花甜,像把当年的时光,又悄悄拉回了这方小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