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上海笼罩在一场罕见的寒潮中。林晚接到一个北京打来的电话,是父亲的主治医生。父亲林建国因冠心病住院,需要进行心脏支架手术。医生语气严肃地介绍了病情和手术方案,最后委婉地表示,虽然手术技术成熟,但毕竟患者年纪大了,希望家属能有人在场。
林晚立刻订了最早一班飞北京的机票。飞机在气流中颠簸,她的心也悬在空中。这些年,她刻意与北京的家保持距离,但父母终究是她最深的牵挂。抵达医院时,已是傍晚。
病房里,母亲一脸憔悴地守在床边,父亲戴着氧气面罩,睡得并不安稳。看到林晚,母亲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眼泪瞬间涌出。“晚晚,你爸他……”
“妈,别怕,我回来了。”林晚紧紧握住母亲冰凉的手,声音沉稳,瞬间担起了长女的责任。她仔细询问了医生详情,冷静地签署了手术同意书,又安抚了情绪激动的母亲。整个过程,她表现得异常镇定,仿佛那个在上海职场独当一面的林晚,无缝切换回了这个家庭危机中的顶梁柱角色。
手术安排在第二天上午。林晚让疲惫的母亲回去休息,自己留在医院守夜。深夜的病房走廊寂静无声,她坐在冰冷的塑料椅上,看着窗外北京清冷的月光,第一次感到一种无力感。无论她在事业上取得多大成就,在生命和健康面前,人依然渺小。
凌晨时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陈叙气喘吁吁地出现在走廊尽头,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姐!爸怎么样了?”他脱口而出的,还是很多年前的称呼,带着不容错辨的焦急。
林晚抬起头,有些诧异。她并没有通知陈叙和林晨,不想打扰他们的小家庭,尤其是孩子还小。“你怎么来了?”
“妈晚上给我打电话了。”陈叙在她旁边的椅子坐下,抹了把脸,“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告诉我们。晨晨在家看着默默,我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这一刻,隔阂与疏离在家庭的突发危机面前,似乎暂时被搁置了。他们不再是前恋人和尴尬的连襟,而是共同面对父母老去这一现实的中年子女。陈叙去自动贩卖机买了两杯热咖啡,递给她一杯。
“谢谢。”林晚接过,温热的纸杯暖着冰凉的手指。
“你一个人从上海赶回来,辛苦了。”陈叙的声音有些低沉。走廊昏暗的灯光下,林晚注意到他眼角也有了细密的纹路,鬓角似乎有了几根白发。那个记忆里阳光清澈的少年,终究也被岁月和生活刻下了痕迹。
那一晚,他们并排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很少交谈,却有一种奇异的和平。大部分时间只是沉默,偶尔交流一下从医生那里听来的信息,或者安排第二天的手术事宜。这种基于亲情的、暂时的同盟关系,冲淡了往日复杂的尴尬。
第二天手术很成功。父亲被推出手术室时,母亲、林晚、陈叙和林晨(她安顿好孩子后也赶来了)都围了上去。看着病床上虚弱的父亲,林晚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那一刻,她清晰地感受到,无论过往有多少纠葛,在生命的重要时刻,血缘依旧是最坚韧的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