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外

庆功宴的喧嚣持续到深夜。顾夏桉以疲惫为由，提前离开了酒店。晚风带着凉意，吹散了她脸上残留的酒气和躁动。公司安排的车还没到，她独自一人站在酒店侧门廊柱的阴影里，看着不远处霓虹闪烁的街景，试图让混乱的思绪平静下来。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王俊凯那条微博的界面，“看到了”三个字像烙印，灼烧着她的视网膜。那个点赞，冲动又克制，此刻想来，依旧让她心跳失序。

一辆黑色的保姆车悄无声息地滑到她面前，不是她熟悉的那辆。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意料之外的脸。

“上车。”王俊凯坐在后座，声音透过降下的车窗传来，带着夜色的凉意，听不出情绪。他换下了庆功宴上的正装，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连帽卫衣，帽檐下的眼神晦暗不明。

顾夏桉愣住了，心脏猛地一缩。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空无一人。

“这里不方便停车。”他又说了一句，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顾夏桉不再犹豫，拉开车门，迅速坐了进去。车内空间宽敞，弥漫着淡淡的车载香氛味道，和他身上那股干净的雪松气息混合在一起。司机隔板升起，形成了一个密闭的私密空间。

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

两人并排坐着，中间隔着礼貌的距离。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空调细微的出风声和窗外模糊的城市噪音。顾夏桉紧紧攥着衣角，手指冰凉。她不敢看他，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上。

“那个微博……”她终于鼓起勇气，声音有些发紧，“谢谢王老师。”

王俊凯没有立刻回应。他侧头看着她，目光落在她紧绷的侧脸和微微颤抖的睫毛上。车窗外的灯光流水般掠过，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只是陈述事实。”他开口，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你今晚，值得被看到。”

他的肯定，比任何华丽的赞美都更有力量。顾夏桉感觉鼻子微微一酸，慌忙低下头。

又是一阵沉默。

车子在一个漫长的红灯前停下。旁边车道并排停着一辆载满年轻人的车，音乐开得震耳欲聋，嬉笑声隐约传来。那是一个与他们截然不同的、喧嚣而自由的世界。

王俊凯的目光也投向那辆喧闹的车，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

“这个圈子，”他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自言自语，“就像坐在一辆永远不能停下的车里。窗外很热闹，但与你无关。”

顾夏桉心头一震，转头看向他。

他依旧望着窗外，侧脸线条在霓虹映照下显得有些冷硬，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你能看到的，很多时候，只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风景。”他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一种与她认知中不同的疏离感，“包括我发的那条微博。”

顾夏桉怔住了。他是在提醒她，不要过度解读吗？还是在告诉她，就连他看似特别的关注，也可能只是这个“圈子”运行规则的一部分？

刚刚因他话语而泛起的热度，一点点冷却下去。

绿灯亮了，车子重新启动，将旁边那辆喧闹的车甩在身后。

王俊凯收回目光，转向她，眼神恢复了平时的清明与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告诫的意味。

“顾夏桉，你很优秀，比大多数人想象的更有潜力。”他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别让窗外的风景，或者……车里不必要的干扰，影响你前行的方向。”

不必要的干扰……他是在指他自己吗？

顾夏桉看着他那双深邃却看不透的眼睛，忽然明白了。今晚的一切——后台那个短暂的触碰，那条意味不明的微博，甚至此刻这趟顺风车——都像是这辆行驶的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

真实，却又隔着无法逾越的玻璃。

他让她看到了风景，却也清晰地指出了那层玻璃的存在。

车子缓缓停在顾夏桉宿舍附近的僻静路口。

“到了。”王俊凯说。

顾夏桉低声道谢，伸手去开车门。

“记住我说的话。”他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最后的警示，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顾夏桉动作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迅速下车，关上了车门。

黑色的保姆车无声地汇入车流，消失在夜色尽头。

顾夏桉独自站在清冷的路灯下，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许久未动。晚风吹来，带着刺骨的凉意。

她抬手，轻轻触摸冰冷的车窗玻璃。

原来，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层，看得见，却无法穿透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