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进站的“哐当”声混着晨光，在站台的穹顶下撞出温暖的回响。江砚扶着谢承泽踏上站台时，鞋底触到的是带着温度的瓷砖，与之前所有站台的冰冷截然不同。
这里太干净了。
没有锈迹，没有淤泥，甚至连灰尘都少见。淡蓝色的墙壁上画着白云和飞鸟，电子屏上滚动着“欢迎来到黎明站”的标语，字体是柔和的暖黄色，像幼儿园墙上的涂鸦。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牛奶香，让紧绷的神经莫名松弛下来。
“这地方……像医院。”工装男的声音里带着困惑，他摸了摸墙壁，指尖沾到一点温热的粉末，“还挺暖和。”
谢承泽的目光落在站台尽头的指示牌上。那里标着“出口→”的箭头，箭头下方却用红色马克笔写着一行小字：“别喝自动贩卖机的牛奶，会想起不该记的事”。
“不该记的事？”江砚皱眉，顺着指示牌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一台银色的自动贩卖机，玻璃柜里摆满了各种品牌的牛奶，包装上印着笑脸图案，在晨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更奇怪的是，贩卖机旁坐着个穿白裙的小女孩，约莫五六岁，扎着两个羊角辫，怀里抱着个兔子玩偶，正低头用吸管喝着牛奶，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
“是那个布偶熊的小女孩？”工装男突然压低声音，眼神惊恐，“她怎么会在这里？”
江砚也愣住了。这女孩的身形、发型，甚至握杯子的姿势，都和之前在第一节车厢外消失的那个女孩一模一样，只是怀里的布偶从熊变成了兔子。
女孩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抬起头朝这边笑了笑。她的眼睛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哥哥们要喝牛奶吗？很甜的。”
谢承泽的脸色微变，他不动声色地将江砚往身后拉了拉：“不用了，谢谢。”
女孩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低下头继续喝牛奶，吸管发出“滋滋”的轻响。阳光透过站台的玻璃窗照在她身上，拉出一道模糊的影子——那影子的形状却不是小女孩，而是个成年男人的轮廓，手里还拖着什么东西，在地上投下长长的拖痕。
江砚的怀表突然发烫，表盘内侧映出一幅碎片化的画面：黑暗的房间里，一个男人举着锤子，地上散落着布偶的残骸，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杯没喝完的牛奶，包装和贩卖机里的一模一样。
“她有问题。”江砚的声音压得很低，指尖握紧了谢承泽的手腕。
谢承泽点头，目光扫过自动贩卖机：“那牛奶能勾起记忆碎片，而且是……痛苦的记忆。指示牌上的字没骗我们。”他顿了顿，看向女孩怀里的兔子玩偶，“她的布偶换了，说明这里的时间线和之前的不是连续的，是被拼接起来的记忆空间。”
就在这时，女孩突然站起身，抱着兔子玩偶朝他们走来。她的步伐很慢，裙摆扫过地面，发出“沙沙”的轻响，每走一步，脚下的瓷砖就泛起一圈淡淡的白雾，像水墨在宣纸上晕开。
“哥哥，你看我的兔子。”女孩举起玩偶，兔子的耳朵上缝着块红色的布，布料的质地很眼熟——和谢承泽作战服上的布料一模一样，“它是不是很可爱？”
谢承泽的呼吸猛地一滞。他的目光落在那块红布上，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中了神经。江砚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手心冒出了冷汗。
“你……”谢承泽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
“它叫阿泽哦。”女孩笑着说，用手指戳了戳兔子的脸，“和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大哥哥同名。那个哥哥说会保护我，结果却不见了……”她低下头，声音委屈起来，“妈妈说他变成星星了，但星星不会陪我喝牛奶。”
谢承泽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撞到了墙壁。江砚扶住他时，发现他的指尖冰凉，锁骨处的倒三角烫痕异常灼热，像是在灼烧他的皮肤。
“谢承泽？”江砚的声音带着担忧。
谢承泽没有回应，他的眼神涣散，显然陷入了某种回忆。江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女孩脚下的白雾越来越浓，渐渐漫到了他们脚边，雾里隐约浮现出一些模糊的画面——
燃烧的房屋，倒塌的横梁，一个男人将小女孩塞进通风管道，自己却被掉落的石块掩埋，他最后喊的名字是“阿泽”；医院的病床前，少年谢承泽握着女孩的手，说“以后我保护你”；游乐园的旋转木马上，女孩举着兔子玩偶，笑着说“阿泽哥哥，你看它和你一样勇敢”……
这些都是谢承泽的记忆碎片！
“别信她的话！”江砚猛地拽了谢承泽一把，怀表的光芒突然变亮，驱散了脚边的白雾，“这是记忆陷阱！她在利用你的愧疚感！”
谢承泽猛地回过神，眼里的涣散褪去，只剩下冰冷的警惕。他看向女孩，声音冷得像冰：“你不是她。真正的小雅，不会用别人的愧疚来当武器。”
女孩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眼睛里的光亮迅速褪去，变成一片漆黑。她怀里的兔子玩偶突然“啪”地裂开，露出里面灰色的棉絮，和之前在隧道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你记起来了啊……”女孩的声音变得尖锐，不再是稚嫩的童音，而是无数个声音的叠加，“记起来你没能保护她，记起来你眼睁睁看着她在火灾里……”
“够了！”谢承泽厉声打断她，他的后背突然亮起机械纹路，淡蓝色的光芒瞬间笼罩住女孩，“这些记忆是我的，不是用来被你利用的！”
女孩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身体在蓝光中迅速变得透明，像融化的冰。她最后看了谢承泽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怨毒：“你逃不掉的……愧疚会永远跟着你……”
声音消散的瞬间，女孩的身影彻底消失了，只留下地上一滩水渍，很快被晨光蒸发。自动贩卖机里的牛奶突然全部炸开，浓稠的白色液体流了一地，散发出刺鼻的腥气，与之前的牛奶香判若两人。
站台的电子屏突然闪烁起来，标语变成了扭曲的红色字体：【记忆是最锋利的刀】
江砚扶着还在喘息的谢承泽，看向站台尽头的出口。那里的白雾还没散尽，隐约能看到出口外的景象——是片茂密的森林，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怀表的进度条再次跳动：
【异度地铁副本进度：65%】
【解锁记忆碎片：谢承泽的童年创伤】
【警告：森林里藏着“时间的看守者”】
江砚握紧谢承泽的手，对方的指尖还在发凉，却回握得很紧。
“没事了。”江砚轻声说。
谢承泽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后背的机械纹路渐渐隐去：“走吧。不管前面是什么，总比困在回忆里强。”
两人并肩走向出口，工装男犹豫了一下，也快步跟了上去。白雾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将黎明站的温暖和诡谲，都封存在了那片逐渐消散的晨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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