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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纵·暂联袂

江山为弈

冰冷的河水气息混杂着腐烂木料和淤泥的腥臭,扑面而来。废弃码头的栈桥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会坍塌,将人吞入漆黑的水底。远处,帝京城墙的轮廓在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中,如同一头匍匐的巨兽,沉默而压抑。

萧景琰的左手小臂依旧传来阵阵灼痛和麻痹感,鬼市杀手弩箭上的剧毒如同附骨之疽,虽被他以精纯内力强行压制,未能迅速扩散,但那阴冷的侵蚀之力仍在不断冲击着他的经脉。然而,此刻占据他心神的,却并非这肉体的痛楚,而是眼前这个自称奉林老将军之命而来的年轻人,所带来的石破天惊的消息。

林破虏……这个名字,如同尘封在记忆最深处的惊雷,炸得他心神剧震。那位曾官拜镇北将军、戍守边关、战功赫赫,却在十年前因宸妃案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满门零落、据说早已埋骨荒烟的林老将军,竟然还活着?而且,在十年后的今天,在这个杀机四伏的夜晚,派来了联络人?

萧景琰持剑的手稳如磐石,剑尖虽微微下垂,但周身气机已锁定了眼前之人。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穿透黎明前的晦暗,仔细审视着对方。这张年轻的面孔饱经风霜,眉宇间带着军人特有的硬朗与坚韧,眼神清澈而坚定,并无奸邪闪烁之态。那份莫名的熟悉感,此刻细细品味,竟与记忆中那位仅有过数面之缘、却气度沉雄的林老将军,有几分神韵上的依稀相似。

“林老将军?”萧景琰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在这寂静的码头边显得格外清晰,“据本王所知,林将军十年前便已……”他刻意顿住,留下试探的空间。

那年轻人,自称林昭(他迅速报出的名字),闻言脸上掠过一丝深刻的悲愤与痛楚,他抱拳躬身,语气沉痛却异常肯定:“回王爷,家父……确遭大难,九死一生!当年流放途中,押解官兵受奸人指使,欲在半途加害,幸得几位忠义旧部拼死相救,家父才得以隐姓埋名,藏身于西北边陲之地,苟全性命至今!”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萧景琰,“十年忍辱,家父未曾有一日敢忘血海深仇,未曾有一刻停止暗中查探真相!近日京城风波骤起,周御史之事传来,家父知时机已至,故命属下冒险潜入帝都,设法与王爷取得联络!”

萧景琰心中波澜起伏。林昭的话语逻辑清晰,情感真挚,不似作伪。更重要的是,他提到了周正明!此事极为隐秘,若非真正关注宸妃案的核心之人,绝难知晓其与当前风波的关联。这大大增加了林昭所言的可信度。

“林将军……有何指教?”萧景琰依旧保持警惕,但语气稍稍缓和。他需要更多信息来判断。

林昭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家父让属下禀报王爷三件事。第一,宸妃娘娘确系蒙冤!当年揽月宫巫蛊人偶,乃是皇后……亦即当今太后,伙同其心腹吕芳,勾结司礼监太监冯保,栽赃陷害!目的便是铲除宸妃娘娘,稳固太子之位!”

尽管心中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这来自受害者至亲的、指向性如此明确的指控,萧景琰的心还是猛地一沉。太后、吕芳……这已然触及了当今帝国最核心、最不容置疑的权力顶端。

“证据何在?”萧景琰追问,目光如炬。

林昭脸上露出一丝难色:“直接物证……极难获取。当年涉案关键之人,如冯保、指证宫人翠容等,皆在案发后不久相继‘意外’身亡,显是被人灭口。但家父多年来暗中查访,找到了当年一名负责处理翠容‘失足落井’后事的低等太监,其人虽不知核心内情,却证实翠容落井前曾遭严刑拷打,且死后其住所被吕芳心腹秘密搜查一空。此乃人证。此外,家父怀疑,真正的证据,或许以某种隐秘形式留存了下来。”

他顿了顿,继续道:“第二件事,便是关于王爷昨夜在慈云观遭遇的杀手。家父根据属下描述的兽首刺青判断,那些人,很可能来自西北的‘影月’组织!”

“影月?”萧景琰眉头紧锁,这与鬼市“百晓生”所言吻合,“他们为何卷入此事?”

“这正是家父要禀报的第三件事,也是最令人担忧之事!”林昭的语气变得极其凝重,“家父怀疑,太后一党与‘影月’之间,可能存在某种隐秘的联系,甚至……是合作!”

“什么?!”萧景琰终于失声,这个消息太过骇人听闻!当朝太后,皇帝生母,竟可能与朝廷的心腹大患、前朝余孽组成的“影月”组织有染?这若是真的,简直是动摇国本的通天大罪!

“此事关系重大,可有依据?”萧景琰强压震惊,沉声问道。

“目前尚无铁证。”林昭坦言,“但家父在西北多年,对‘影月’活动规律有所了解。近一两年来,‘影月’内部似乎有与中原势力接触的迹象,且其活动范围有向东南渗透的趋势。而与此同时,朝廷对西北的某些政策……颇为微妙。家父结合京城动向,尤其是此次针对王爷的、带有明显‘影月’风格的刺杀,才做出此大胆推测。王爷试想,若无人里应外合、提供庇护,‘影月’的人如何能悄无声息潜入京畿重地,并在慈云观设下如此杀局?”

萧景琰默然。林昭的分析并非空穴来风。慈云观刺杀,手段专业,计划周密,绝非一般江湖势力所能为。若没有内部势力的默许甚至支持,确实难以想象。太后一党为了铲除自己这个可能威胁到他们权力的摄政王,不惜引狼入室,与虎谋皮?这疯狂的程度,超出了他最初的预估。

“林将军之意是?”萧景琰看向林昭,心中已有了几分计较。

林昭再次抱拳,言辞恳切:“家父深知王爷乃国之柱石,心系社稷。如今奸后当道,勾结外敌,意图祸乱朝纲,其心可诛!宸妃娘娘之冤,亦是我林家血海深仇!家父愿倾尽残存之力,助王爷查清真相,铲除奸佞,肃清朝堂!恳请王爷……与我等联手!”他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姿态卑微,眼神却炽热如火焰。

联手?与一个朝廷钦犯、流放将军的势力联手?这其中的风险,不言而喻。一旦事情败露,便是勾结逆犯、图谋不轨的滔天大罪,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然而,眼前的局势已然明朗。沈聿代表的皇权(或太后)力量对他步步紧逼,杀机已现;“影月”这个外部威胁的介入,更让局面复杂凶险到了极点。他孤身一人,身处明处,敌暗我明,若没有强援,别说查清真相,恐怕自身都难保。林破虏在西北经营十年,虽势单力薄,但必有隐藏的势力和情报网络,尤其是对“影月”的了解,正是自己目前最急需的。这确实是一个极其危险……却也可能是唯一破局的机会。

萧景琰沉默了片刻,河风吹动他斗篷的下摆,猎猎作响。他看着跪在面前的林昭,脑海中飞速权衡着利弊得失。最终,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伸手虚扶:“林校尉请起。”他用了林昭自称的军中旧职称呼,表明了一种认可。

林昭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激动。

“林将军忠义,本王感佩。”萧景琰语气沉稳,目光锐利,“联手之事,非同小可。眼下危机四伏,需从长计议,步步为营。你且先寻安全处隐匿,待本王回府,设法与你建立一条稳妥的联系渠道。眼下最要紧的,是周御史的性命,他若身死,许多线索便断了。”

“王爷放心!属下在城中有一处绝对安全的落脚点,乃家父早年布下的暗桩。”林昭立刻答道,“至于周御史,属下虽不通医术,但家父曾言,当年太医院有位姓吴的太医,因对宸妃娘娘病情诊断与冯保等人不合,后被排挤离宫,据说隐居于京郊,或可一试。此人或许知晓一些当年宫闱秘辛。”

吴太医?这又是一个新的线索!萧景琰心中一动,记下了这个名字。

“好。事不宜迟,你先撤离此地,小心行事。”萧景琰看了一眼天色,东方已现出鱼肚白,“如何联络?”

林昭迅速报出了一个城西一家看似普通的杂货铺的名字和暗语。“王爷可遣绝对心腹之人,以此暗语联系铺主,便可找到属下。”

萧景琰记下,点了点头:“本王知道了。你也速速离去,沿途小心。”

林昭不再多言,抱拳一礼,身形一闪,便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没入了码头旁一片残破的棚户区阴影中,瞬息间消失不见。

萧景琰独自站在空旷的码头上,望着林昭消失的方向,又转头看向帝都那巍峨的轮廓,心中百感交集。与林破虏的暗中联手,无疑是在刀尖上跳舞,是在深渊边缘行走。但除此之外,他似乎已无路可走。太后的狠毒,沈聿的冷酷,“影月”的凶险,都已将刀锋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必须活下去,必须查清真相,不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皇位,而是为了心中的公道,为了这摇摇欲坠的江山社稷。这盘棋,既然已经落子,便再无回头路。

天色微明,细雨再次淅淅沥沥地落下,将帝京笼罩在一片迷蒙的水汽之中。靖王府的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道缝隙,萧景琰如同夜归的倦鸟,身影一闪而入,早已等候在门内的萧福立刻上前,脸上写满了担忧。

“王爷!您可算回来了!老奴……”萧福看到萧景琰略显苍白的脸色和手臂上简单包扎却仍渗出血迹的伤口,声音都颤抖了。

“无妨,皮肉伤。”萧景琰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脚步不停,径直向听雪轩走去,“进去再说。”

回到温暖而静谧的书房,萧景琰才稍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他脱下被雨水和血污浸染的斗篷和夜行衣,露出左臂上那道寸许长、皮肉翻卷、周围泛着不祥青黑色的伤口。萧福见状,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取出府中备用的、效果最好的金疮药和解毒散。

“王爷,这箭毒……”萧福一边小心翼翼地清洗伤口,一边忧心忡忡。

“毒性阴寒刁钻,但已被我内力压制,暂无大碍。”萧景琰眉头微蹙,感受着药粉撒上伤口时带来的刺痛,“孙太医那边,周御史情况如何?”

“回王爷,孙太医守了一夜,周大人依旧昏迷,气息微弱,但勉强算是稳住了。孙太医说……能否醒来,全靠天意和其自身意志了。”萧福低声回道,语气沉重。

萧景琰沉默地点了点头。周正明的状况,在他意料之中。他一边任由萧福处理伤口,一边将昨夜鬼市之行、遭遇沈聿、被杀手伏击、以及最后与林昭会面的经过,简明扼要却关键细节无遗漏地告知了萧福。当然,关于与林破虏联手的具体细节,他暂时隐去,只说了林昭提供关于太后陷害宸妃以及“影月”可能介入的线索。

萧福听得心惊肉跳,尤其是听到“影月”组织可能卷入,老脸更是煞白:“王爷!若真如此,那……那岂不是内忧外患,危如累卵?!”

“正是如此。”萧景琰包扎好伤口,穿上一件干净的常服,眼神冰冷,“所以,我们不能再被动应对了。福伯,有几件事,需立刻去办,务必机密。”

“王爷吩咐!”萧福躬身肃立。

“第一,动用我们最隐秘的渠道,不惜一切代价,查证两件事:一是十年前太医院是否真有一位因与冯保不合被排挤离宫的吴太医,查明其下落;二是暗中调查‘影月’组织近年来的活动迹象,尤其是与中原,特别是京城方向有无隐秘联系。记住,宁可查不到,也绝不能打草惊蛇,尤其要避开锦衣卫和宫中的眼线。”

“老奴明白!”萧福凛然应命。

“第二,加强对王府的戒备,尤其是听雪轩,增派绝对可靠的暗哨,周正明绝不能有失。同时,府内所有人员,严加排查,若有任何可疑迹象,立即控制,宁可错杀,不可错放!”萧景琰的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狠厉。慈云观的杀局让他明白,对手已经毫无底线,他必须确保自身根据地的绝对安全。

“是!老奴亲自督办!”萧福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第三,”萧景琰略一沉吟,“替本王准备一下,本王要进宫……面见太后。”

萧福猛地抬头,眼中充满惊愕:“王爷!此时去见太后?岂不是……自投罗网?”太后显然是最大的嫌疑者,此时前去,风险极大。

萧景琰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正是因为她嫌疑最大,本王才更要去。与其让她在暗处不断编织罗网,不如本王主动出击,去探探她的虚实,也让她……有所顾忌。放心,本王自有分寸,她暂时还不敢在慈宁宫明目张胆地对本王下手。”

萧福深知萧景琰一旦决定,便难以更改,只能忧心忡忡地应下:“是,老奴这就去准备车驾和进宫事宜。”

萧福退下后,萧景琰独自坐在书案后,看着窗外连绵的细雨,眼神深邃。进宫面见太后,无疑是一步险棋,但也是一步不得不走的棋。他需要亲自去感受一下那位深居简出的太后,对当前局势的态度,也需要借此机会,向外界释放一个信号——他萧景琰,并非任人宰割之辈。同时,他也要看看,那位司礼监掌印太监吕芳,在太后身边,又会是如何一番表现。

巳时初,雨势稍歇,天空依旧阴沉如铅。靖王府的玄黑色马车,在四名护卫的簇拥下,驶过湿漉漉的街道,向着皇城方向行去。车轮碾过积水,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声响。

慈宁宫位于皇宫西侧,环境清幽,花木繁盛,但或许是天气缘故,此刻宫苑中显得格外寂静,连鸟鸣声都稀少。宫门前的内侍见到萧景琰的车驾,显然早已接到通知,并未过多盘问,便恭敬地引着他向宫内走去。

穿过几重殿宇,来到慈宁宫正殿。殿内熏香袅袅,气息温暖,与外面的阴冷形成鲜明对比。太后,当今圣上的生母,正端坐在凤榻之上。她身着常服,并未佩戴繁复凤冠,但通身的气度依旧雍容华贵,面容保养得极好,看不出实际年龄,唯有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目中,沉淀着历经风浪的深沉与难以捉摸的威仪。司礼监掌印太监吕芳,则如同影子般,垂手恭立在凤榻一侧,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

“儿臣参见母后。”萧景琰依制行礼,态度恭谨。尽管并非太后亲生,但按礼法,他需以母后相称。

“景琰来了,快平身吧。”太后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慈爱,她指了指下首的座位,“坐。这般天气,难为你还进宫来看望哀家。”

“儿臣理应时常进宫向母后请安。”萧景琰在下首的紫檀木椅上坐下,姿态从容,“近日朝中事务繁杂,儿臣未能日日来问安,心中甚是不安。”

“朝政要紧,皇帝年轻,还需你这位皇叔多多辅佐。”太后轻轻拨动着手中的一串翡翠念珠,语气平淡,“哀家在这深宫中,图个清静罢了。只是……近来似乎听闻,外面有些不太平?好像还牵扯到了什么陈年旧事?”她的话语看似随意,目光却似有似无地扫过萧景琰,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萧景琰心中冷笑,果然来了。他面上不动声色,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凝重与无奈:“回母后,确有一些小事。都察院一位姓周的御史,不知何故,被锦衣卫追拿,儿臣恰巧遇上,见其伤势沉重,恐其死于非命有损朝廷体面,便暂时接入府中救治,以待三司会审。至于陈年旧事……不过是那周御史伤重糊涂下的几句呓语,当不得真。儿臣已责令有司严查,定不使流言蜚语扰乱宫闱。”

他这番话,滴水不漏,既点明了事情经过,又将宸妃案轻描淡写地归为“呓语”,表明自己是以维护朝廷体面为首要,并无意深究旧案。

太后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哦?原来如此。景琰你处理得妥当。这朝廷法度,自然是该维护的。只是……这锦衣卫办事,向来直接听命于皇帝,沈指挥使又是先帝留下的老人,忠心耿耿,他既然紧急拿人,想必有其道理。景琰你身为摄政王,辅佐朝政,固然重要,但也要注意分寸,莫要……寒了忠臣之心,也莫要让人误会,你有心揽权,干涉过甚才好。”她的话语绵里藏针,既肯定了萧景琰维护法度的表面理由,又暗指他可能越权,敲打之意明显。

萧景琰心中凛然,太后果然老辣。他微微躬身:“母后教诲的是,儿臣谨记。儿臣一切所为,皆是为陛下分忧,为社稷着想,绝无半点私心。至于沈指挥使,儿臣亦知他忠心,只是觉得,凡事依律而行,方能彰显陛下圣明,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嗯,你能如此想,那是最好。”太后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一旁的吕芳,“吕芳啊,皇帝那边,你也多提醒着点,朝政上的事,要多听听摄政王和诸位大臣的意见,不可偏听偏信。”

“老奴遵旨。”吕芳躬身应道,声音平和,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

太后又闲话了几句家常,问了问萧景琰的饮食起居,看似关怀备至。萧景琰也一一恭敬回答,君臣母子之间,一派和睦景象。然而,在这看似平和的气氛下,暗流汹涌,机锋暗藏。萧景琰能清晰地感受到,太后那温和目光背后深藏的审视与算计,以及吕芳那看似恭顺的表象下,如同深渊般不可测的心机。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萧景琰见时机差不多,便起身告退:“母后若无其他吩咐,儿臣便不打扰母后清修了。”

“去吧,朝政繁忙,也要注意身体。”太后温和地摆了摆手。

萧景琰躬身退出慈宁宫。走出殿门,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一振。这次面见太后,虽未得到任何实质性的信息,但他确认了几点:太后对当前局势了如指掌,且对自己充满戒心甚至敌意;吕芳是其绝对的心腹;对方目前还试图维持表面的和平,用言语进行敲打和试探,但杀机已隐现。

他必须加快步伐了。

回到靖王府,萧景琰立刻召来萧福。

“王爷,宫中情况如何?”萧福急切地问。

“不出所料,暗藏机锋。”萧景琰淡淡道,“吴太医和‘影月’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萧福连忙回禀:“回王爷,已有初步消息。十年前太医院确有一位吴太医,擅长妇科及疑难杂症,因在一次会诊中与当时还是司礼监秉笔的冯保意见相左,后被寻了个由头排挤出宫,据说是返回了江南老家。但具体下落,还需时间细查。至于‘影月’……”萧福压低了声音,“我们的暗线从西北传回模糊消息,近半年来的确有一些形迹可疑的生面孔在边境活动,风格与‘影月’相似,但无法确认是否已潜入京城。”

萧景琰沉吟片刻:“江南……范围太大。先集中力量,查京城!动用一切手段,暗中排查所有近期入京的可疑人员,特别是西北方向的。另外,联系林昭的事情,可以着手安排了,要绝对稳妥。”

“是!”萧福应道,犹豫了一下,又道:“王爷,还有一事……沈指挥使那边,今日似乎加强了对我王府外围的监视。”

萧景琰眼中寒光一闪:“果然按捺不住了。不必理会,加强我们自身的戒备即可。眼下,我们需要时间。”

时间,是双方都在争夺的关键资源。萧景琰需要时间联络林破虏的势力,查证线索,寻找破局之法;而他的对手,则需要时间巩固杀局,清除障碍。

夜幕再次降临,帝京在细雨中沉睡。靖王府内,听雪轩的灯火依旧长明。萧景琰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手中摩挲着那枚水波纹玉珏和那块诡异的血玉残片。与林破虏的暗中联手,如同一把双刃剑,给了他一线生机,也带来了巨大的风险。太后的老谋深算,沈聿的步步紧逼,“影月”的凶险叵测,所有的压力都汇聚于此。

但他知道,自己已无退路。这盘以江山为棋盘的弈局,他已落子。接下来,便是步步惊心,与对手在这黑暗的棋局中,争夺那一线生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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