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
但河北的局势，却因为那一场雪夜猎杀，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刘黑闼，逃了。
他逃回了自己的老巢——洺州。
但他带回去的，不是胜利的喜悦，而是挥之不去的，恐惧。
那一夜，玄甲军的恐怖，李世民的算无遗策，如同梦魇一般，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开始变得多疑，变得草木皆兵。
他下令，加固城防，深挖壕沟，将洺州城，打造成了一座，固若金汤的堡垒。
他放弃了所有的主动出击，选择了，龟缩不出。
他想用时间，来拖垮李世民。他相信，唐军的粮草，总有耗尽的一天。
然而，他不知道，他面对的，是一个，比他更有耐心的对手。
李世民的大军，并没有对洺州城，发动猛攻。
而是在离城三十里外，安营扎寨，开始了，一场，看似毫无意义的，对峙。
“殿下，我们为何不趁机攻城？刘黑闼新败，军心不稳，此时攻城，必能一举拿下！”程咬金在帐中，急得团团转。
“是啊，殿下，我们天天在这里干耗着，弟兄们都快憋出病来了！”其他将领，也纷纷附和。
李世民，只是静静地，看着地图，没有说话。
“诸位。”杜如晦，在一旁，缓缓地开口了，“你们以为，殿下真的只是在干耗吗？”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杜如晦笑了笑，“殿下，是在攻心。”
“攻心？”
“没错。”杜如晦指着地图上的洺州城，“刘黑闼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是信心！”
“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一点一点地，瓦解他的信心，瓦解他守军的信心！”
李世民，点了点头，接过了话头。
“先生说的，没错。”
“传令下去！”
“一，将我们缴获的，刘黑闼部下的粮草、衣物，全部，放在洺州城外，任由城中的百姓和逃兵，自行取用。”
“二，在洺州城外，设立‘投诚处’，所有愿意归降的河北士兵，不仅不杀，还发给路费和粮食，愿意留下的，编入我军，待遇与唐军一视同仁。”
“三，将那些被我们俘虏的，刘黑闼的部下，集中起来，让他们在城下，大喊‘刘黑闼已弃我们不顾’、‘秦王仁义，投降有活路’之类的话。”
“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李世民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将那笔，来自江南的财富，拿出一部分，在洺州城外，开设粥棚，赈济那些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的河北百姓！”
此令一出，满帐皆惊。
“殿下！不可啊！”程咬金第一个跳了出来，“那笔钱，可是我们的命根子！怎么能就这么，白白地，送给那些河北佬？！”
“混账！”李世民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程咬金！你忘了，我们为何要打仗吗？！”
“我们打仗，是为了杀人吗？！是为了抢夺吗？！”
“不是！我们是为了，平定叛乱，让天下百姓，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河北的百姓，也是我大唐的子民！他们现在，正在挨饿，正在受冻！我们身为大唐的军队，有责任，有义务，去救济他们！”
“这，不是施舍！这是，我们应尽的本分！”
“这，更是，我李世民，要告诉整个河北的，一个态度！”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跟随刘黑闼，就是与天下人为敌，就是与自己的父老乡亲为敌，最终，只会众叛亲离，死路一条！”
“而归顺我大唐，归顺我秦王，不仅能活命，还能有饭吃，有衣穿，他们的家人，也能得到妥善的安置！”
“我要让洺州城里的每一个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我要让刘黑闼，成为一座孤岛！一座，被他自己的人民，所抛弃的，孤岛！”
程咬金，被李世民这番话，说得是面红耳赤，羞愧地低下了头。
“末将……知错了。”
“知错就好。”李世民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去执行吧。”
“是！”
一道道命令，再次传达下去。
很快，洺州城外，就出现了一幅，奇特的景象。
唐军没有攻城，而是在城外，搭起了一个个粥棚，热气腾腾的米粥，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无数衣衫褴褛的河北百姓，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排着长队，等待着，领取那份，能救命的粮食。
唐军的士兵，没有驱赶他们，反而，还热情地，为他们维持秩序，为他们盛粥。
那些，从城里偷偷溜出来的，刘黑闼的士兵，看到这一幕，也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走向了那个“投诚处”。
他们得到的，不是刀剑，而是，温暖的笑容，和热腾腾的，饭菜。
消息，很快就传回了洺州城内。
城里的守军，开始，动摇了。
他们，也是河北人。他们的家人，也在城外，也在挨饿。
他们守城，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保护刘黑闼那个，已经众叛亲离的“汉东王”吗？
还是为了，让自己的家人，在城外，活活饿死？
军心，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崩溃了。
而刘黑闼，对此，一无所知。
或者说，他知道了，也无能为力。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下令，斩杀那些，散布“投降”言论的士兵。
但这，只能起到，反效果。
杀得越多，人心，就散得越快。
他就像一个，坐在火山口上的，孤独的君王。
他能感觉到，脚下的岩浆，正在，不断地翻涌。
他知道，这座火山，随时，都可能，爆发。
而他，将是第一个，被这股岩浆，所吞噬的人。
而李世民，则每天，都会亲自，去粥棚，为那些河北的百姓，盛上一碗粥。
他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所有人。
他，不是征服者。
他，是拯救者。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不是一场，军事的较量。
而是一场，人心的较量。
而胜负，似乎，已经，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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