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门内的喊杀声渐渐平息,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气。青石地板上,鲜血蜿蜒流淌,与倒伏的尸体一同,构成了一幅残酷而肃穆的画面。
李世民立于马上,玄甲上溅满了血点。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战场,确认李建成与李元吉已然毙命。他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发出了第二道命令,声音沉稳而极具穿透力,不容任何质疑:
“尉迟恭!”
“末将在!”尉迟恭催马近前,浑身煞气未消。
“即刻卸甲,解兵,入太极殿‘护卫’陛下。禀明太子、齐王作乱伏诛,宫禁已然平定,请陛下勿忧。”李世民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千钧,“陛下若问起,你便如此说。记住,是‘护卫’。”
“卸甲?解兵?”尉迟恭一愣,但看到李世民那不容置疑的眼神,瞬间明白过来——这是要以一种看似恭顺、实则威慑的姿态,去完成最关键的一步:控制皇帝,拿到法理上的认可。他猛地抱拳:“末将明白!”
尉迟恭迅速脱下沾血的甲胄,只着一身中衣,将马槊和佩刀交给亲兵,仅带着两名同样卸甲的卫士,大步流星地向太极宫方向奔去。
太极殿内的惊雷
殿内,李渊正心神不宁地等待着早朝。昨夜似乎睡得不安稳,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突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以及内侍惊恐的阻拦声。
“陛下!陛下!尉迟将军他……”
殿门被猛地推开,尉迟恭仅着中衣,浑身浴血(大多是别人的血),如同铁塔般闯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洪亮却带着刻意压制的“悲愤”:
“陛下!太子、齐王作乱,已于玄武门伏诛!臣尉迟恭,奉秦王殿下之命,特来护卫陛下安全!叛党已被肃清,宫禁已定,请陛下勿忧!”
如同晴天霹雳,在李渊头顶炸响!
他猛地从御座上站起,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手指颤抖地指着尉迟恭:“你……你说什么?!建成……元吉……他们……死了?!”
巨大的震惊和悲痛瞬间席卷了他,他踉跄几步,几乎要晕厥过去,被旁边的内侍慌忙扶住。
“是逆党伏诛!”尉迟恭抬起头,目光灼灼,重复了一遍关键词,语气斩钉截铁,“秦王殿下为自保,为社稷,不得已而为之!如今乱局初定,唯盼陛下圣心独断,以安天下!”
这不是禀报,这是通知,更是兵谏。
李渊看着尉迟恭那魁梧的身躯、身上未干的血迹以及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他彻底明白了。他失去了两个儿子,而另一个儿子,已经用最残酷的方式,赢得了这一切。外面的厮杀声已停,意味着抵抗已经结束。此刻,他已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无边的绝望和恐惧攫住了他。他瘫坐在龙椅上,老泪纵横,良久,才发出一声漫长而痛苦的叹息,声音嘶哑无力:“……好……好……真是朕的好儿子……朕……知道了……拟旨吧……”
权力的平稳过渡
就在尉迟恭“护卫”李渊的同时,房玄龄与杜如晦的身影如同鬼魅,迅速出现在尚书省、中书省等关键衙门。他们手持李世民的手令,面色冷峻,语气不容置疑。
得益于陈叔达此前借助“山河琴”网络提供的精准情报和暗中布局,他们清晰地知道哪些官员是太子党羽需要立刻控制,哪些人可以争取,哪些位置必须立刻换上自己人。
一场无声的清洗高效地进行着。负隅顽抗者被迅速拿下、投入监牢;犹豫观望者被严厉警告;识时务者则被安抚,官居原职甚至略有升迁,以稳定大局。整个中央官僚体系,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天策府牢牢掌控。
尘埃落定与新的开始
数个时辰后,一道以皇帝李渊名义发布的诏书,迅速传遍宫禁,并飞马传向京城各处:
“太子建成、齐王元吉,心怀异志,构谋作乱,伏甲宫禁,欲害秦王。天理不容,已于今日伏诛。秦王世民,功盖寰宇,仁孝著于四海,即日起册立为皇太子。朕心力交瘁,付以军国庶事,一应决断,皆由太子处之。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诏书巧妙地规避了骨肉相残的真相,将李建成和李元吉定性为“作乱”,将李世民的行为定义为“平乱”和“自卫”,并顺势移交了全部权力。
诏书下达时,李世民正站在玄武门的城楼上。他已脱下血甲,换上了一身太子冕服。朝阳终于完全跃出地平线,金色的光芒洒满长安城,也照亮了他年轻却已饱经风霜的脸庞。
他俯视着脚下渐渐恢复秩序的都城,目光越过层层宫阙,望向远方。脚下,是兄长未干的血迹;手中,是一个帝国的未来。
身后,是房玄龄、杜如晦、尉迟恭、长孙无忌等一众心腹重臣。他们静静地站着,等待着新的主宰发出他的第一道命令。
风吹动他的衣袂,猎猎作响。
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平静却蕴含着无上的权威:
“传令。厚葬太子、齐王,以王礼。其家眷,非主犯者,不得株连。”
“原东宫、齐王府属官,有才德者,可由太子府征辟录用。”
“京师戒严三日,各司其职,安抚百姓,不得有误。”
“诺!”
众人齐声应道,声音中充满了对新时代的期待与敬畏。
李世民的命令条理清晰,既显雷霆手段,又怀仁恕之心,初步展现了一位新统治者的气度。
玄武门的事变已然结束,但以它的鲜血为代价,一个崭新的时代——“贞观”的时代,就在这个清晨,悄然拉开了它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