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九年,六月初四,卯时。
长安城还笼罩在夏日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万籁俱寂,只有巡夜更夫单调的梆子声在坊市间回荡,显得格外空洞。
玄武门,这座宫城北面的重要门户,在微弱的星光下显露出巍峨而沉默的轮廓。守将常何,早已被天策府不动声色地争取过来。此刻,他麾下的士兵看似如常值守,实则每一个关键位置都已换上了秦王最忠诚的卫士。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绷感,仿佛弓弦已拉至满月,只待一声令下。
门内的阴影中,李世民一身玄甲,擦拭得锃亮的明光铠在黑暗中亦泛着幽冷的光。他按剑而立,面甲下的眼神冰寒如铁,再无半分昨夜的挣扎,只剩下猎手等待猎物踏入陷阱时的绝对冷静。他的身后,是尉迟恭、秦叔宝、侯君集、程咬金等九名心腹猛将,以及数十名百里挑一的玄甲锐士。无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金属甲片偶尔摩擦的轻响,汇成一股压抑的、蓄势待发的杀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终于,远处传来了清脆而规律的马蹄声,踏破了死寂。
来了。
李建成和李元吉并辔而行,在一队东宫侍卫的簇拥下,正按惯例经由玄武门入宫朝参。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到今日的异常,甚至还在低声交谈,脸上或许还带着即将铲除心腹大患的、志在必得的轻松。
就在他们的队伍完全进入门洞,暴露在伏击圈中心的那一刻——
“动手!”
李世民的声音如同冰刃,骤然划破了黎明前的宁静!
“杀——!”
尉迟恭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猛虎出柙,第一个挥动马槊冲了出去!秦叔宝、程咬金等人紧随其后,如同数支离弦的利箭,瞬间射入东宫队伍的阵中!
变故来得太快!太猛!
东宫侍卫根本来不及反应,瞬间就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一击冲得人仰马翻!惨叫声、兵刃碰撞声、马匹惊嘶声骤然炸响,死寂的玄武门顷刻间化作了血肉横飞的修罗场!
“有埋伏!保护太子!”混乱中,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喊。
李建成和李元吉脸色剧变,惊恐万状。他们看到那个如同战神般从阴影中策马冲出的身影——李世民!
“二弟!你……你敢……”李建成惊骇欲绝,话都说不完整。
回答他的,是李世民冰冷无情的目光和已然张开的宝雕弓!
弓如满月,箭似流星!
“嗖——!”
一支利箭带着尖啸,精准无比地贯穿了李建成的咽喉!
他脸上的惊恐瞬间凝固,张着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随即一头从马上栽了下去,鲜血迅速在身下洇开。
“大哥!”李元吉目睹此景,魂飞魄散,调转马头就想逃跑。
但李世民岂会给他机会?第二支箭已然搭上弓弦!
然而,就在此时,或许是心绪激荡,或许是角度刁钻,李世民胯下的骏马在激战中受惊,人立而起!箭矢失了准头,擦着李元吉的头皮飞过!
李元吉吓得肝胆俱裂,趁机疯狂打马,向着皇宫深处的武德殿方向狂奔而去,一边跑一边凄厉地呼救:“父皇!父皇救命!秦王反了!秦王杀兄造反了!”
“追!绝不能让他见到陛下!”李世民厉声喝道,催动战马急追而去。
尉迟恭、秦叔宝等人亦奋力砍杀阻挡的东宫侍卫,紧随其后。
追逐战在宫禁之中展开!李元吉亡命奔逃,李世民紧追不舍。箭矢不时从李元吉耳边呼啸而过,吓得他屁滚尿流。
就在李世民即将再次追上之时,前方树林中突然闪出一队闻讯赶来的宫廷侍卫,试图阻拦秦王。
“滚开!”尉迟恭暴喝一声,马槊横扫,瞬间将几人扫飞。但就这片刻的耽搁,李元吉又拉开了一点距离。
眼看李元吉就要逃入武德殿的范围,一旦他闯入殿中,挟持或惊扰了李渊,局面将变得无比复杂!
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紧追在侧的尉迟恭,猛地从鞍桥上摘下另一副强弓——那是李世民备用之弓,力道更沉!他力贯双臂,弓弦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声!
“着!”
一声霹雳般的暴喝,重箭离弦,如同黑色的闪电,跨越百步距离,狠狠地钉入了李元吉的后心!
李元吉的惨叫戛然而止,扑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喧嚣的战场,骤然为之一静。
只剩下弥漫的血腥味和粗重的喘息声。
李世民勒住战马,看着倒毙于地的两位兄长,目光复杂地一闪,但瞬间便被钢铁般的意志覆盖。他抬起头,望向巍峨的太极宫方向,声音冰冷而清晰,传遍全场:
“太子齐王,构谋作乱,伏甲宫禁,欲行刺于孤!现已伏诛!”
“众将士听令!即刻控制宫禁,肃清余党,护卫陛下!”
“敢有抗命者,格杀勿论!”
“诺!”
天策府将士的应和声,如同惊雷,滚过黎明前的长安城。
血色,染红了玄武门的青石板,也染红了大唐王朝即将到来的、崭新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