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节结束后的周一，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香樟树的叶子上挂着晶莹的露珠，风一吹，便顺着叶脉滚落，在柏油路上砸出小小的湿痕。段宁宁背着书包走进校门时，远远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程彦站在教学楼前的公告栏旁，手里拿着一本物理练习册，指尖在书页上轻轻划动，像是在核对什么。
她的心跳没来由地快了一拍，脚步也慢了下来，悄悄往旁边挪了挪，想绕到另一侧的楼梯口。可刚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段宁宁。”
段宁宁的脚步顿住，转过身时，脸颊已经悄悄泛起了红晕。程彦正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手里还拿着那本练习册，晨光落在他的发梢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你也刚到？”他走近了些，目光落在她手里的书包带——那根她上周不小心扯断的书包带，现在被缝上了一截浅粉色的布，是苏晓雨帮她缝的，针脚有点歪，却透着点可爱。
“嗯，”段宁宁点点头，视线不自觉地飘到他手腕上的红丝带——那根丝带还系在他的手腕上，和文化节那天一样，在晨光里轻轻晃着，“你在看公告栏？”
“嗯，看看物理竞赛的报名时间。”程彦把练习册合上，指尖轻轻碰了碰红丝带，“对了，你上周问我的那道物理题，我整理了两种解法，等下早读课结束给你。”
段宁宁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乎乎的。她上周只是随口问了一句那道力学题，没想到他居然记在了心里，还特意整理了解法。“谢谢，”她小声说，“其实你不用这么麻烦的……”
“不麻烦。”程彦摇摇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停顿了半秒才移开，“你物理基础有点弱，多掌握几种解法，考试的时候能更灵活一点。”
两人并肩往教学楼里走，走廊里很安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轻轻回荡着。段宁宁的心跳得很快，手指不自觉地攥着书包带，眼角的余光能瞥见他的侧脸——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鼻梁很挺，嘴唇的弧度很柔和。她想起文化节那天在画展上，他递过来的草莓牛奶，想起他画里那个路灯下的自己，想起他写在小画纸上的那句话，心里像揣了一颗甜甜的糖，轻轻一抿，就能溢出蜜来。
早读课结束后，程彦果然把一张写得满满的草稿纸递了过来。纸上的字迹清隽工整，两种解法被分得清清楚楚，重点步骤还用红笔标了出来，旁边还画了一个小小的示意图，标注着“受力分析示意图”。段宁宁看着那张草稿纸，心里暖暖的，抬头想对他说谢谢，却刚好撞上他的目光——他的眼里带着点期待，又有点紧张，像怕她觉得不满意。
“写得好清楚，谢谢你。”段宁宁的声音很轻，脸颊又红了。
程彦笑了笑，嘴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不客气，有不懂的地方，随时问我。”
接下来的几天，段宁宁一有空就拿着物理题去找程彦。有时候是在课间，有时候是在晚自习前的休息时间，程彦总是很耐心地给她讲解，从受力分析到运动公式，一点点帮她梳理知识点。苏晓雨总在旁边打趣她：“宁宁，你现在可是程学神的‘专属学生’啦，以后物理肯定能考满分！”
每次听到这话，段宁宁的脸都会红到耳根，而程彦则会轻轻咳一声，转过头去翻书，却能看见他耳尖的红晕——像熟透了的樱桃，藏不住的温柔。
周五下午，学校提前放学，苏晓雨要去参加舞蹈社团的排练，段宁宁便一个人背着书包去了图书馆。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刚拿出物理练习册，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程彦手里拿着几本书，径直走到她对面的位置坐下。
“你也来图书馆？”段宁宁有点惊讶，她以为他会回家复习。
“嗯，家里有点吵，图书馆安静。”程彦把书放在桌上，是几本物理竞赛的辅导书，“你也在复习物理？”
段宁宁点点头，指了指练习册上的一道题：“这道题我还是不太懂，想再看看。”
程彦凑过来，视线落在练习册上。他的肩膀离她很近，段宁宁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和文化节那天一样，干净又温暖。他的手指轻轻点在题目上，声音放得很低：“这道题其实和我上次给你讲的那道题是一个类型，关键在于找到加速度和力的关系……”
他讲得很仔细，指尖偶尔会碰到练习册上的字迹，离她的手很近，却始终没有碰到。段宁宁的心跳得很快，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他的手指很长，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指尖泛着淡淡的粉色。她想起他画里的那些线条，想起他写在草稿纸上的字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他的手真好看，不管是写字、画画，还是讲题，都那么好看。
“听懂了吗？”程彦忽然停下来，抬头看着她。
段宁宁猛地回过神，脸颊发烫，赶紧点点头：“懂、懂了，谢谢。”
程彦笑了笑，没拆穿她的走神，只是把自己的竞赛辅导书推过去一本：“这里面有几道类似的题，你可以试着做一下，不会的话我再给你讲。”
“好。”段宁宁接过辅导书，指尖碰到书皮，又赶紧缩了回来——她好像碰到了他的手指，温温的，软软的。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两人都安静地看着书，只有翻书的声音和窗外的鸟叫声。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桌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书页上靠在一起，像两只依偎的小兽。段宁宁做着题，偶尔抬头看一眼程彦，他正低头看着竞赛题，眉头微微皱着，神情很认真。她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坐在最后一排，低头看着书，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像一幅安静的画。
那是高一开学后的第二个星期，程彦作为转学生来到他们班。班主任把他领进教室时，全班都安静了下来——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站在讲台上，眼神很平静，却透着一股清冷的气质。班主任介绍说他是从重点中学转来的，成绩非常好，希望大家能和他好好相处。
段宁宁坐在第三排，刚好能看清他的脸。那一瞬间，她的心跳好像停了一拍——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生，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他自我介绍的时候，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大家好，我叫程彦。”
从那天起，段宁宁就悄悄喜欢上了他。她会在上课的时候，偷偷回头看他一眼；会在课间的时候，假装去饮水机接水，路过他的座位；会在运动会上，站在跑道边，看着他跑步的背影；会在考试后，偷偷打听他的成绩，然后在心里默默努力，希望能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她以为这份喜欢会一直藏在心里，像一颗埋在土里的种子，不会发芽，也不会开花。可没想到，文化节那天，他的画，他的牛奶，他的小画纸，让她忽然觉得，也许这份喜欢，并不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在想什么？”程彦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段宁宁抬头，看见他正看着自己，眼里带着点疑惑。“没、没什么，”她赶紧低下头，假装看题，“就是在想这道题怎么做。”
程彦没说话，只是把她的练习册拉过去，看了一眼那道题，然后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了起来。他的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音，很快就写出了详细的解题步骤。“这里要注意，”他指着草稿纸，“摩擦力的方向要判断准确，不然后面的计算都会错。”
段宁宁凑过去看，肩膀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肩膀。两人都顿了一下，然后赶紧分开。段宁宁的脸颊发烫，心跳得更快了，而程彦则转过头，看着窗外，耳尖又红了。
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他们两人的呼吸声，还有窗外香樟树的叶子沙沙作响的声音。段宁宁看着草稿纸上的解题步骤，心里却乱糟糟的——她好像越来越喜欢他了，喜欢他认真讲题的样子，喜欢他温柔的笑容，喜欢他藏在红丝带里的小秘密。可她不敢说，怕说了之后，连现在这样的相处都变得尴尬，怕这份小心翼翼的喜欢，会像泡沫一样，一触就破。
“段宁宁，”程彦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带着点犹豫，“你……”
段宁宁抬起头，看着他，心里既期待又紧张——他想说什么？是想跟她说什么吗？
程彦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很久，像是在鼓起勇气。阳光落在他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像藏着一整个夏天的星光。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最后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过头去：“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期中考试快到了，好好复习。”
段宁宁的心轻轻沉了一下，有点失落，却又有点庆幸——还好他没说，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嗯，我会的。”她小声说，“你也要好好复习，争取物理竞赛拿个好成绩。”
“好。”程彦点点头，拿起笔，继续在草稿纸上写着什么，只是这次，他的字迹好像有点乱，不像平时那么工整。
那天下午，两人在图书馆待到天黑才离开。走出图书馆时，路灯刚好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并排走在香樟大道上。段宁宁手里拿着程彦给她讲题的草稿纸，心里像装了一杯温水，暖暖的，却又带着点涩。
“我送你到路口吧。”程彦忽然说。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段宁宁赶紧摇头，“你家不顺路，太麻烦了。”
“不麻烦。”程彦摇摇头，脚步没有停下，“天黑了，不安全。”
段宁宁没再拒绝，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边。两人沿着香樟大道往前走，风穿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像在诉说着什么。段宁宁看着他的侧脸，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这条路能一直走下去，该多好。
到了路口，段宁宁停下脚步：“我到了，你回去吧。”
“嗯。”程彦点点头，却没有走，只是看着她，“那道题要是还有不懂的地方，明天记得问我。”
“好。”段宁宁点点头，转身想走，却被他叫住了。
“段宁宁。”
她回过头，看见程彦站在路灯下，手里攥着什么东西，眼神很认真，又带着点紧张。“还有事吗？”她小声问。
程彦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最后却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钢笔，递了过来。那是一支银色的钢笔，笔身上画着一根红色的丝带，和他手腕上的那根一模一样，在路灯下闪着淡淡的光。“这个给你，”他说，“期中考试加油，希望你物理能进步。”
段宁宁接过钢笔，指尖碰到他的手，温温的。她看着笔身上的红丝带，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眼眶有点发热。“谢谢，”她小声说，“我会努力的。”
“嗯。”程彦点点头，转身走了。
段宁宁站在路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香樟大道的尽头，手里攥着那支钢笔，笔身还残留着他手心的温度。她低头看着笔身上的红丝带，忽然想起文化节那天他画里的影子，想起他写在小画纸上的那句话，想起他讲题时认真的样子，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好像，也和她一样，把这份喜欢，悄悄藏在了心里，藏在红丝带里，藏在钢笔里，藏在每一个温柔的瞬间里。
可他们都不敢说，怕一旦说出口，就会打破这份小心翼翼的平衡，怕这份喜欢，会像风一样，一吹就散。
回到家后，段宁宁把那支钢笔放在书桌前，看着它，心里既甜蜜又酸涩。她拿出物理练习册，开始认真做题，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音，像在诉说着她藏在心里的秘密。
她不知道的是，程彦在她转身离开后，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站在香樟树下，看着她的背影，手里攥着一张被揉皱的纸条——那上面写着一句话：“段宁宁，我好像喜欢你。”
他站了很久，直到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才慢慢把纸条展开，又慢慢揉皱，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风穿过香樟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像在叹息着什么。
期中考试越来越近，两人依旧像往常一样，在课间、在图书馆里一起复习。程彦依旧耐心地给段宁宁讲题，段宁宁依旧认真地听着，只是偶尔对视时，眼里会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像星光，像蜜糖，像藏在心里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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