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林知夏没想到，江辰的“异地恋守则”执行起来会如此严格。

开学第三周，周三中午，她匆匆赶到清华食堂时已经迟到了十分钟。江辰站在门口，眉头微蹙。

“对不起，教授拖堂了。”林知夏气喘吁吁地解释。

江辰看了眼手表：“你比预定时间晚了十二分钟。”

“就十二分钟而已...”林知夏有些委屈。

“守则第三条：尊重彼此的时间。”江辰一本正经，“下次如果迟到，记得提前发消息。”

林知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个物理天才在感情上的死板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午餐时，江辰的注意力大部分时间都在他的平板电脑上——上面显示着复杂的物理公式。

“我们系的张教授正在研究量子纠缠，”他兴奋地解释，“这就像我们之间的关系，即使相隔一定距离，状态仍然是关联的...”

林知夏默默吃着饭，感觉自己像个听课的学生。这和她想象中的大学生恋爱完全不同。

周五的“专属约会时间”更是让她哭笑不得。江辰居然制定了一份《约会活动评估表》，详细记录每次约会的内容、时长和满意度评分。

“上周的电影院约会，噪音分贝过高，影响交流质量，评分B-。”江辰认真地在平板上记录，“今天在圆明园的散步，环境优美，交流时长充足，初步评分A。”

“江辰，”林知夏终于忍不住了，“我们是谈恋爱，不是做实验。”

江辰愣住了，推了推眼镜：“我只是想找到最优化的相处模式。”

“感情不是可以量化的数据！”林知夏提高声音，“你能不能偶尔随心所欲一点？”

空气突然安静。江辰的表情变得有些无措，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对不起，”他轻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自然地相处。”

看着他失落的样子，林知夏的心软了下来。她想起江辰的成长经历，那个从小失去母亲，在父亲严格教育下长大的男孩，或许真的没有人教过他如何自然地表达感情。

“没关系，”她握住他的手，“我们可以一起学习。”

转折发生在十月中旬。林知夏参加北外戏剧社的迎新演出，饰演一个小角色。她邀请江辰来看表演，但并没有抱太大希望——那天晚上他有一个重要的物理研讨会。

然而，当灯光亮起，她意外地在观众席第二排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江辰坐得笔直，手里甚至还拿着笔记本。

演出结束后，他来到后台，递给林知夏一束包装精美的百合花。

“你不是有研讨会吗？”林知夏惊讶地问。

“我请了假。”江辰说，“守则第七条：支持对方的兴趣爱好。”

林知夏注意到他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满了观剧笔记，甚至还有对她表演的分析。

“你的舞台表现力很好，但在第二幕的情感转换部分，肢体语言可以更加...”

“江辰，”她打断他，忍不住笑了，“这个时候，你只需要说‘你很棒’就够了。”

江辰愣了一下，然后认真地点点头：“你很棒。虽然我不完全理解戏剧，但你在舞台上的样子...很耀眼。”

这句笨拙的赞美，却让林知夏的心暖暖的。

“走吧，”她主动牵起他的手，“我饿了，带我去吃夜宵。”

那天晚上，他们第一次没有按照《守则》的规定行事。没有时间限制，没有活动评估，只是手牵手在夜晚的街道上漫步，随意聊着天。

林知夏发现，当江辰放松下来，他其实很幽默，对很多事情都有独到的见解。他告诉她清华园里流浪猫的趣事，物理系教授的怪癖，甚至小时候和母亲一起观星的回忆。

“妈妈常说，每个人都是宇宙中的一颗星星。”江辰望着夜空，“有些人靠得近，有些人离得远，但都在同一个宇宙中。”

林知夏靠在他肩膀上：“那我们呢？”

“我们是双星系统。”江辰微笑，“彼此环绕，共同运行。”

十一月初，林知夏重感冒发烧，在宿舍躺了整整两天。江辰得知后，第一次在没有预约的情况下直接来到北外女生宿舍楼下。

“你怎么来了？”林知夏裹着外套下楼，鼻子通红。

江辰递给她一个保温袋，里面是各种药物和自制的水果粥。

“守则没有规定生病时的应对方案，”他眉头紧锁，“所以我参考了医学资料和营养学指南...”

“江辰，”林知夏虚弱地笑了，“这个时候，你只需要说‘我很担心你’就够了。”

江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抱住她：“我很担心你。”

这个拥抱生涩却温暖。林知夏靠在他怀里，感觉病痛似乎都减轻了许多。

“你的心跳很快。”她轻声说。

“因为我很紧张。”江辰老实承认，“我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别人。妈妈生病时，我太小了...”

林知夏抬起头，看着这个总是试图用理性和规则来包装自己的男孩，突然理解了他所有笨拙背后的温柔。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她轻声说。

那天之后，江辰的《异地恋守则》悄悄多了一条补充条款：“特殊情况条款：当一方生病或情绪低落时，所有规则暂停执行，唯一准则是陪伴与理解。”

十二月的北京下了第一场雪。林知夏站在清华西门等江辰，雪花落在她的围巾上。今天是他们相识第100天，按照《守则》，应该进行“阶段性关系评估”。

然而当江辰出现时，他手里没有拿平板电脑，也没有评估表。相反，他神秘地笑了笑：“今天破例，带你去个地方。”

他们来到清华天文台。江辰向管理员出示了证件，带着林知夏登上观测台。

“这里不是对学生关闭了吗？”林知夏惊讶地问。

“我申请了特别使用许可。”江辰调试着望远镜，“为了今天。”

透过望远镜，林知夏看到了美丽的土星环。在黑色的宇宙背景中，这颗星球美得令人窒息。

“100天前，我们在青岛的海边看星星。”江辰轻声说，“那时我告诉你，我们是双星系统。”

林知夏点点头。

“但我后来发现这个比喻不准确。”江辰转向她，眼神温柔，“双星系统靠引力维系，而我们是靠选择。每一天，我们都选择彼此。”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所以今天，我不想做关系评估，只想问你——”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简单的银色戒指。

“林知夏，你愿意继续选择和我一起探索这个宇宙吗？不只是100天，而是很长很长的未来。”

雪花从观测台的穹顶飘落，在望远镜的灯光下闪闪发光。林知夏的眼中泛起泪光，这次不是出于感动，而是因为她看到了江辰真正的改变——他从一个依赖规则的人，变成了懂得用心表达爱的人。

“我愿意。”她伸出手，让江辰为她戴上戒指。

当他们的手相握时，林知夏轻声补充：“不过我建议修改《守则》第一条：爱不是可以量化的数据，而是每一天的选择与成长。”

江辰微笑着点头：“批准修改。”

在漫天雪花和浩瀚星空的见证下，两个年轻的灵魂许下了诺言。大学的第一个学期即将结束，而他们的爱情，刚刚学会了自由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