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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无声的回响

以爱为局:陆先生的血色追妻路

第一个星期,陆家别墅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气,安静得能听见灰尘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佣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绸缎鞋面擦过大理石地面,只发出极轻的窸窣声;说话时用气声交谈,连咳嗽都要捂着嘴强忍;摆放餐具时动作轻得像怕惊醒沉睡的幽灵,金属碰撞的脆响被刻意压到最低,却依旧在空旷的餐厅里显得格外突兀。空气里弥漫着一层小心翼翼的压抑,像厚厚的灰尘,覆盖了别墅的每一个角落——所有人都怕触怒餐厅长桌尽头的男主人,那个周身萦绕着骇人气场的男人,眼底的阴鸷足以冻结一切声响。

陆沉舟依旧在早上七点整下楼,坐在他固定的真皮座椅上。晨光透过落地窗斜斜照进来,在他眼下投出淡淡的青黑,那是连日失眠刻下的痕迹。每个深夜,这栋空旷的房子都会变成声音的放大镜:冰箱制冷的嗡鸣、木质地板热胀冷缩的细微开裂声、窗外风穿过树叶的呜咽,甚至是他自己胸腔里沉重的心跳声,都清晰得令人烦躁,一次次将他从浅眠中拽醒。

早餐被端上来时冒着热气,只有一份——煎蛋的边缘泛着金黄,培根卷成精致的卷儿,烤番茄裂开细密的纹路,旁边放着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黑咖啡。

他拿起银质刀叉,动作却骤然停顿,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餐桌对面。那个位置空着,雕花餐椅被整齐地推进桌下,椅面上没有一丝褶皱,整洁得毫无人气。过去五年,那里总会坐着一个安静的身影,有时会轻声问他“今天晚上回不回来吃饭”,有时会在他低头看简报时,用银质小勺默默将他讨厌的西芹碎从沙拉里挑出去,动作轻得像怕打扰到他。

陆沉舟猛地收回目光,指尖用力攥紧刀叉,金属柄硌得指节泛白。他沉默地切着煎蛋,溏心蛋黄流出来,混着西芹碎的青涩味在口腔里蔓延,味同嚼蜡。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刺得舌尖发麻,他眉头立刻紧紧皱起。

“今天的咖啡,”他开口,声音因为缺乏睡眠而沙哑,带着不加掩饰的不悦,“味道不对。”

侍立在一旁的老管家心里一紧,连忙上前躬身:“先生,还是用的埃塞俄比亚的豆子,按您往常的习惯,85度水温煮了三分钟,没有变过。”

“太苦了。”陆沉舟重重放下咖啡杯,瓷杯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闷响,语气冰冷如霜,“重煮。加一块方糖。”

管家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先生喝黑咖啡多年,从不加糖,连奶精都碰不得。但他不敢多问,低着头快步退去厨房。新的咖啡很快送来,白色方糖在黑褐色液体里慢慢融化,泛起细小的漩涡。陆沉舟尝了一口,眉头皱得更紧,舌尖的甜腻带着一种陌生的违和感。

“不对。”他语气愈发烦躁,将咖啡杯推到一边,杯沿的水渍在桌布上晕开一小片深色,“还是不对。”

他自己也说不清想要什么味道。是那天早上苏晚“不小心”放多了糖,甜得发腻、带着荒谬暖意的咖啡吗?或许不是。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并非源于味蕾,而是源于餐桌旁那个突兀的空位,源于空气里缺失的、属于那个女人的安静气息。他挥了挥手,让忐忑不安的管家退下,最终那杯加了糖的咖啡,在晨光里慢慢冷却,一口未动。

他的手机屏幕异常干净,没有未读信息,没有未接来电,只有工作软件推送的财经新闻。过去,那个属于苏晚的号码,总会不定时地跳出来,内容琐碎得让他从最初的不耐烦到后来的习以为常——“晚上降温,记得在西装外套里加一件毛衣”“厨房炖了山药排骨汤,记得回来喝一碗”“玄关的感应灯坏了,已经叫人来修了”“你常用的钢笔墨水快没了,我放在你办公桌左边抽屉里了”。

那些信息他很少回复,有时甚至觉得烦,觉得她管得太多。可现在,那片死寂的屏幕像一种无声的控诉,让他在批阅文件的间隙,会下意识地拿起手机解锁,划开屏幕又面无表情地放下,指尖残留着屏幕的冰凉,心里却空落落的。

陈铭每天都会准时汇报搜寻进展,措辞一次比一次谨慎,声音一次比一次低沉,内容却一次比一次令人绝望。

“陆总,近海五十海里范围内已经反复搜寻了三遍,动用了声呐和潜水队,没有发现任何生还迹象……”

“警方那边传来消息,根据车辆残骸和现场痕迹,可能准备按意外死亡处理,建议家属……节哀。”

“私人搜救队的负责人说,按当前的洋流和风速,就算当时有幸存者,这么久没有任何踪迹,大概率已经……”

每一次,陆沉舟都会粗暴地打断他,眼神阴鸷得吓人,像濒临爆发的火山:“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找到就继续找!把范围扩大到一百海里!钱不是问题!这种毫无进展的废话,以后不用再来汇报!”

他拒绝接受任何“死亡”的定论。在他的认知里,苏晚只是“不见了”,是一场巨大的、超出他掌控的意外。他动用了庞大的财富和关系网,仿佛只要这样无止境地搜寻下去,那个温顺听话的女人就还会回到这张餐桌的对面,回到这个属于他的“轨道”上,让一切恢复原状。

第一个月,习惯变成了一把钝刀,无声地切割着他的神经。

一场重要的商业应酬,他喝了很多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也烧得他脑袋发沉。被司机送回家时已是深夜,别墅里只留了几盏壁灯,昏黄的光线在走廊里投下长长的阴影,像张牙舞爪的鬼魅。他扯开领带,随手扔在沙发上,习惯性地对着空荡的客厅喊了一句:“倒杯水。”

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撞在墙壁上,又弹回来,没有任何回应。

陆沉舟踉跄着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门,里面塞满了新鲜食材,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却找不到一个干净的水杯。他烦躁地拉开一个又一个橱柜,陶瓷杯、玻璃杯、马克杯堆在里面,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过去这些都由苏晚打理,永远有干净的杯子放在消毒柜最外层,随手就能拿到。最终他在消毒柜里找到了一排晶莹剔透的玻璃杯,拿出一个走到饮水机前,按下出水键,却只听到空桶发出的“咕噜”声。

他从未关心过水杯放在哪里,也从未留意过饮水机何时需要换水。这些琐碎的小事,总会有人在他注意到之前,就悄无声息地处理好,像空气一样,存在时毫无察觉,消失时才让人窒息。

胃部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绞痛,是老毛病又犯了。以前苏晚总会提前备好胃药,放在床头柜第一个抽屉里,用小盒子装好,标签上写着“饭后半小时服用”。他捂着胃,额头渗出冷汗,踉跄着快步上楼,一把拉开抽屉——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张散落的便签纸。

他翻遍了卧室里所有可能放药的地方:梳妆台的抽屉、衣柜的夹层、床头的储物盒,甚至是书房的书柜,都一无所获。疼痛越来越剧烈,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他的胃,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昂贵的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他跌坐在床边,颤抖着拿出手机,想打电话叫陈铭送药来,却在按亮屏幕的瞬间,手指僵住了。

屏幕上没有任何与苏晚相关的痕迹,只有冰冷的通讯录列表。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攫住了他,混合着恐慌、怒火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无助。他猛地将手机砸在地上,“啪”的一声,屏幕瞬间碎裂,像一张狰狞的脸。

为什么连胃药放在哪里都不知道?

为什么这个家离开那个女人,就变得如此寸步难行?

愤怒的对象模糊不清——是对失职的佣人?是对连自己生活都打理不好的自己?还是对那个擅自消失、彻底脱离他掌控的苏晚?

他冲进浴室,拧开冷水龙头,冰凉的水狠狠泼在脸上,刺骨的寒意让他打了个寒颤,却丝毫无法压下心底的烦躁。空气中飘来一股淡淡的百合花香,是保洁今天刚换的洗手液味道,甜腻中带着一丝清冷,像极了苏晚曾放在卧室的那束花。

这味道像一根点燃的火柴,瞬间引爆了他积压已久的情绪。

陆沉舟猛地冲出浴室,对着楼下厉声吼道:“谁允许用这个味道的!换掉!全部给我换掉!”他的声音带着暴怒的沙哑,在空旷的别墅里回荡,“以后这栋房子里,不准再出现任何带香味的东西!听到没有!”

楼下的佣人们吓得浑身发抖,连夜换掉了所有的清洁用品,从洗手液到洗衣液,甚至是空气清新剂,全都换成了无香型,仿佛这样就能抹去那个女人存在过的痕迹。

他试图用超高强度的工作麻痹自己,把办公室当成了避难所。可效率却低得惊人,对着密密麻麻的文件,目光会不由自主地涣散,脑海里反复闪过苏晚的身影——她安静地坐在餐桌对面、她低头为他挑西芹碎、她在医院里笨拙地折着糖纸星星。他会毫无理由地对下属发火,把文件狠狠摔在地上,骂他们“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公司上下笼罩在他的阴霾之下,人人自危,连陈铭汇报工作时都要站在三米开外,大气不敢喘。

到了第三个月,外部世界开始一次次提醒他,什么是“缺席”。

一份烫金的慈善晚宴邀请函送到了办公室,右上角用精致的花体字注明“请携伴出席”。过去,这是苏晚的“工作”之一,她总会提前准备好合适的礼服,化着得体的妆容,安静地站在他身边,微笑着应对各路宾客,替他挡掉不必要的寒暄和试探。陈铭拿着邀请函,犹豫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走进办公室,声音轻得像蚊子叫:“陆总,晚宴……是否需要我为您安排一位女伴?林小姐最近刚好回国,或者请一位专业的礼仪小姐……”

“闭嘴!”陆沉舟猛地抬头,眼底翻涌着骇人的风暴,他抓起桌上的钢笔狠狠掷向墙壁,墨汁溅在白色的墙面上,像一团丑陋的污渍,“谁给你的胆子提这种建议?!滚出去!”

陈铭吓得脸色惨白,仓皇退了出去,连掉在地上的文件都忘了捡。陆沉舟胸口剧烈起伏,一股尖锐的刺痛感从心脏蔓延开来,密密麻麻地疼。没有苏晚,他连一个合适的、不会惹来非议和麻烦的女伴都找不到——那些名媛要么心怀不轨,要么举止轻浮,根本无法像苏晚那样,恰到好处地扮演好“陆太太”的角色,既不抢镜,又能完美地辅助他。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那个看似依附他而存在的女人,早已无声地嵌入他生活的方方面面,承担着那些他从不屑一顾、此刻却让他寸步难行的职能。

最终,他冷着脸对陈铭说:“回复主办方,我单独出席。”

晚宴当晚,宴会厅里衣香鬓影,水晶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觥筹交错间满是虚伪的寒暄。陆沉舟独自一人出现在门口,黑色手工西装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气场却比以往更加冷硬疏离,像一座移动的冰山。他端着一杯香槟,站在人群边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看着周围成双成对、言笑晏晏的男女,感觉自己像个格格不入的异类,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在热闹之外。

“陆总,好久不见。”一位相熟的合作方老板携着女伴走过来寒暄,目光在他身边空着的位置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随口问道,“今天怎么没见陆太太?上次晚宴她还帮我解围,真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

陆沉舟握着酒杯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冰凉的玻璃壁几乎要被他捏碎。他几乎用尽了全部的自制力,才维持住表面的平静,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用模糊的“她身体不适,在家休息”搪塞过去。但那个问题像一根淬了毒的刺,狠狠扎进他的心里,反复搅动,提醒着他那个无法忽视的“空缺”——那个他从未放在心上的女人,竟然已经被别人记住了。

晚宴结束后,他喝得更多了。酒精没有带来丝毫麻痹,反而像催化剂,放大了那些被他强行压抑的情绪。司机将他送回别墅,他拒绝了佣人的搀扶,脚步踉跄地独自走上楼。

他没有回主卧,而是鬼使神差地,推开了走廊尽头那间一直闲置的客房。上次苏晚“清理”出来的、还没来得及处理的旧物,被佣人暂时堆放在这个房间的角落,盖着一块白色的防尘布。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灰尘味道,混合着阳光晒过的气息。角落里的纸箱被防尘布覆盖着,露出一角深色的布料。

他走过去,蹲下身,粗暴地掀开防尘布。里面是一些她不再穿的旧衣服,大多是素雅的款式,洗得有些发白;几本翻卷了页角的小说,书页上有她用铅笔划下的痕迹;还有一些零碎的小东西——一个掉了漆的音乐盒、一个手工缝制的香囊、几支快用完的口红。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急切,仿佛想从这些杂物里找到什么证据,证明那个女人的存在并非他的一场幻觉。

箱子底部,压着一个小小的、深蓝色的丝绒盒子,盒面上绣着一朵褪色的玫瑰。

他拿起盒子,指尖触到丝绒的粗糙质感,心脏莫名一紧。打开盒子,里面并不是他以为的珠宝首饰,而是几颗用透明糖纸仔细折成的小星星,糖纸已经有些泛黄,边角微微卷曲,星星折得歪歪扭扭,针脚不齐,并不精致。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汹涌的回忆瞬间将他淹没。

很多年前,他因为应酬过度导致急性胃出血住院。苏晚刚嫁给她不久,穿着素净的连衣裙,每天守在病房里,笨拙地学着照顾他。他躺在病床上处理公务,烦躁地撕开一颗护士给的水果糖,用来缓解低血糖,皱巴巴的糖纸被他随手扔在床头柜上。坐在床边的苏晚默默捡起糖纸,指尖小心翼翼地抚平褶皱,微笑着说:“听说,用糖纸折满一千颗星星,就能实现一个愿望。”

他当时嗤之以鼻,冷哼一声,觉得那是小女生才会信的无聊把戏,语气不耐烦地让她“别做这些没用的事,吵得人没法工作”。

苏晚却没在意他的嘲讽,只是低下头,认真地、笨拙地开始折叠,阳光透过病房的窗户照在她脸上,她的睫毛轻轻颤动,轻声说:“我帮你折吧。我的愿望是……希望你以后胃能好一点,别再这么痛了。”

他当时说了什么?好像是更不耐烦地转过身,背对着她继续看文件,连一个眼神都没给。

原来,她当时……是认真的吗?

陆沉舟死死攥着那几颗褪色的、轻飘飘的糖纸星星,冰冷的糖纸边角硌得他掌心生疼,眼泪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一股巨大的、迟来的悔恨,如同海啸般将他吞没,瞬间冲垮了他所有伪装的镇定和理智。

他一直以为她温顺乏味,像一杯没有味道的温水,毫无波澜。他享受着她的照顾,却从未真正看过她一眼,从未想过,在那平静顺从的外表下,也曾有过这样笨拙而真挚的心意,曾为他付出过这样细微的温暖。

而他,亲手将她推开了。用最残忍的方式,把她当成一枚可以随意交易的棋子,碾碎了她所有的真心。

酒精和汹涌的回忆彻底摧毁了他最后的防线。陆沉舟颓然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肩膀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他紧紧攥着那几颗糖纸星星,将脸深深埋进膝盖,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声,终于冲破喉咙,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无尽的绝望和痛苦。

他不是在哭苏晚。

他是在哭自己那颗后知后觉、冰冷坚硬、如今看来腐烂透顶的心。

三个月的坚持搜寻,不过是他为自己构建的、拒绝承认失败的虚假希望。他以为自己掌控一切,却连一个女人的真心都看不见;他以为她永远不会离开,却亲手将她推向了深渊。此刻,捧着这轻飘飘的、几乎毫无重量的糖纸星星,他才第一次真正触摸到了“失去”的实质。

这重量,名为悔恨。

沉重得几乎要将他彻底压垮、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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