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流淌过寂静的宅邸廊下。无惨近日心头萦绕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数百年相伴,他与卡斯托萨之间那由依赖、占有和冰冷协议构筑的关系,似乎抵达了一个瓶颈。他渴望更进一步的、某种能彻底打破那层逻辑壁垒的“确认”,却又不知该如何着手。
一个荒诞而带着试探性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今夜,他没有以惯常的青年形态出现,而是变幻为了女性。乌黑秀发绾成繁复的发髻,点缀着珍珠与玉簪,肌肤是病态的苍白,却更衬得梅红色眼瞳流转间风情万种。他身着绣有暗纹的浓紫色振袖和服,腰束锦带,指甲染成了幽蓝底色,边缘泛着珍珠冷光,每一步都摇曳生姿。他刻意模仿着人类女性最柔媚的姿态,走向正在廊下静静“赏月”——或许更可能是在进行天体运行数据扫描——的卡斯托萨。
“卡斯托萨~”他开口,声音刻意放得柔婉甜腻,带着钩子,与平日低沉危险的声线判若两人。
卡斯托萨闻声转头,银白色的眼眸落在无惨此刻的女性形态上,没有任何惊讶或欣赏,只是平静地扫描着。“形态变更确认。能量波动与‘月彦’形态核心一致。有何指令?”
无惨款款走近,带着一阵刻意熏染的、甜腻的花香,与他本身冷冽的气息混合,形成一种怪异的感觉。他伸出染着幽蓝指甲的手,轻轻搭在卡斯托萨军装包裹的手臂上,身体若有若无地贴近。
“今夜月色如此之美,独自欣赏岂非辜负?”他仰起脸,梅红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朦胧而诱惑,“长夜漫漫……卡斯托萨,你就不想……做点什么吗?”他的指尖顺着卡斯托萨的手臂缓缓上移,意图明显得几乎赤裸。
卡斯托萨低头看着祂,银白色的眼眸眨了眨,数据流无声闪过。“根据环境监测,今夜云层覆盖率百分之四十三,月光亮度低于平均值,美学评价:中等。至于‘做点什么’……”祂顿了顿,似乎在检索数据库,“你是指继续进行‘十二鬼月’能力测试数据分析,还是复核近期搜寻青色彼岸花的进展报告?”
无惨脸上的媚笑僵了一下。他强忍着把眼前这块木头劈了的冲动,身体贴得更近,几乎将重量都倚靠过去,声音更加软糯:“那些事情……明日再说也不迟。我是说……更私密的事情……”他暗示性地眨了眨眼,“比如……共寝。”
他终于说出了口,心脏竟有些莫名的加速,梅红色的瞳孔紧紧盯着卡斯托萨,期待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
卡斯托萨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祂甚至微微歪了歪头,银色的眼镜链随之晃动,发出细微的轻响。“共寝?是指共享休眠空间吗?”祂用那平稳无波的电子音确认道。
“对!”无惨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他感觉自己的诱惑仿佛表演给了一堵墙。
“可以。”卡斯托萨爽快地答应了。
无惨心中一喜,以为这块木头终于开窍了。
然而,下一刻,卡斯托萨却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动作精准而稳定,不带任何情欲色彩——拉着他直接走向卧室方向。“你的核心体温相较于平日有零点三度的升高,情绪波动指数异常。共享休眠空间有助于我持续监测你的生理数据,确保状态稳定。这是高效的选择。”
无惨:“……”他被卡斯托萨半拉半拽地弄进了卧室,按在了铺着柔软绒毯的宽大卧榻上。
然后,卡斯托萨在他身边规规矩矩地躺下,双手交叠置于腹部,军装甚至都没有脱,靴子也还穿着,只是闭上了眼睛,进入了标准的“待机休眠”模式。姿态端正得可以拿去当礼仪教科书插图。
无惨躺在祂旁边,穿着繁复的女式和服,看着卡斯托萨那副“我已关机,勿扰”的样子,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他精心准备的诱惑,他鼓足勇气的暗示,最终就换来了这个?和一个穿着军装靴的仿生人并排躺尸?
他猛地坐起身,指着卡斯托萨,气得连伪装的女声都忘了维持,变回了原本的低沉男声,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和委屈:“你!你是一块木头木脑吗?!!”
卡斯托萨睁开了眼睛,银白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泛着微光,带着一丝不解:“我的核心处理单元并非木质结构。你的比喻存在物理性质错误。”
无惨彻底败下阵来。他挫败地抓了抓自己精心梳理的发髻,弄得有些凌乱,然后自暴自弃地一头栽倒,滚进卡斯托萨怀里,把脸死死埋在祂穿着军装的、硬邦邦的胸口,闷声闷气地命令:“抱我!睡觉!”
卡斯托萨从善如流地抬起手臂,环住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无惨靠得更舒服些,然后再次进入待机状态。
无惨在祂冰冷而坚实的怀抱里,闻着那熟悉的、毫无情欲可言的冷冽气息,听着那并不存在的、规律的心跳声,心中的挫败感和怒气渐渐被一种无奈的、甚至有些想笑的情绪取代。
算了。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放弃了今晚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至少,这块木头是他的。只会是他的。
他闭上眼睛,在卡斯托萨逻辑至上的“守护”中,带着满腹的郁闷和一丝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安心,沉沉睡去。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相拥的二人身上,一个媚眼抛给了瞎子,一个则完美执行了“监测与守护”的最高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