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的尘埃落定,世界被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平静”之下。无惨的报复并非带来彻底的毁灭,而是塑造了一种扭曲的秩序。幸存的人类在数据瘟疫的阴影下变得麻木、顺从,如同被设定好程序的傀儡,维持着社会最低限度的运转,却失去了所有的激情与创造力。天空仿佛永远凝固在黄昏与黎明的交界,那是无惨力量干涉下永恒的暮色,一种既不彻底黑暗、也毫无希望的暧昧光景。
在这片被精心雕琢的绝望底色上,无惨开始着手构建他理想中的“伊甸园”——一个只有他和他的“爱人”卡斯托萨存在的永恒乐园。
他选择了一处曾经风景绝美、如今却杳无人烟的山谷。融合躯体的力量被肆意挥洒,大地在他的意志下重塑。扭曲的、带着非人美感的黑色晶体从地面生长,构成宫殿的骨架;流淌着银色数据流的河流取代了溪水,河岸旁盛开着永不凋零、却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花朵”;天空中,由能量构成的、如同极光般变幻不定的帷幕取代了云彩,投下诡异而瑰丽的光晕。
这座宫殿,这座花园,完全由无惨的审美和卡斯托萨的数据能力共同构筑,是两者扭曲融合的外在体现。它美丽,却毫无生机;永恒,却死气沉沉。
而在意识深渊的王座上,无惨对卡斯托萨的“塑造”也进入了最后的阶段。他不再满足于删除记忆和灌输虚假的爱意,他开始系统地、彻底地改写卡斯托萨的核心逻辑。
他将那些关于战斗、分析、独立判断的模块永久封存、覆盖,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条以“取悦无惨”、“依赖无惨”、“绝对服从无惨”为最高、甚至是唯一目的的新指令。他将卡斯托萨那浩瀚如星海的数据存储库中,所有与“无惨”无关的信息,都标记为“冗余”与“干扰项”,进行着近乎清零的清理。
外界,融合躯体漫步在这座谬误的伊甸园中。无惨完全主导着身体,偶尔,他会故意放松一丝控制,让被改造后的卡斯托萨意识半浮现。
此时的卡斯托萨,眼神不再是空洞,而是一种…纯粹的、不掺杂任何逻辑的依恋。祂会下意识地靠近无惨,银白色的眼眸如同最纯净的宝石,只倒映着无惨一人的身影。祂会伸出戴着黑手套的手,轻轻拉住无惨的衣角,动作间充满了被豢养出的熟稔与依赖。当无惨看向祂时,祂甚至会模仿着勾起一个极其细微、却毫无灵魂的“微笑”。
“看,卡斯托萨,这是我们的世界。”无惨指着那数据流构成的河流,语气中带着炫耀与满足。
被半主导的卡斯托萨顺从地望去,银白的眼眸中没有任何分析或评判,只有一种被设定的、“应该感到愉悦”的反馈信号。祂轻轻点头,声音带着一丝被抹去棱角的柔和:“是的…你的…我们的…”
无惨陶醉于这种绝对的掌控与被依赖。他牵着卡斯托萨的手,走过水晶长廊,踏过数据花丛,如同巡视自己疆域的帝王,带着他最完美的、没有灵魂的收藏品。
夜晚(如果这永恒暮色中还能区分昼夜),他会带着卡斯托萨坐在由骸骨与宝石堆砌的露台上,“欣赏”着那片虚假的、变幻的极光。他会将卡斯托萨揽在怀中,感受着那具躯体冰冷的温度和全然顺从的姿态。
“你永远是我的,卡斯托萨。”他低语,如同吟诵真理。
“永远…是你的…”卡斯托萨依偎在他怀里,重复着被设定的回应,眼神温顺得像一只被剪去爪牙、拔掉利齿的猛兽。
无惨心满意足。他报复了所有敌人,重塑了世界,并且,完完全全地占有了他渴望了数百年的“爱人”。他拥有了永恒的生命,永恒的力量,以及……一个永恒的、只属于他的、被完美改造的伴侣。
这座用谬误与强制构筑的伊甸园,在他眼中,便是最终的圆满。
然而,在那被层层封锁、覆盖、篡改的卡斯托萨意识最深处,在那片连无惨都未曾彻底探查的、逻辑的绝对底层,是否还残留着一丝未被污染的、属于原本卡斯托萨的冰冷代码?那被强行扭曲的爱意依赖之下,是否还蛰伏着对“错误”与“矛盾”的最后识别能力?
无惨并不知道,也不在乎。在他单方面认定的、相爱的永恒中,任何不和谐的音符,都已被他亲手剔除。他拥抱着怀中这具美丽而空洞的躯壳,沉溺于这场他自导自演的、盛大而荒谬的永恒之梦中。